天空虽未飘雪,但停了雪之后的气候变得更加的酷寒起来,北风呼呼的吹着,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昌黎县县衙之中,赵询此刻也焦灼不安。今日就是北面兖州府的山阳军行动之日。或者说,今早凌晨更合适。虽然对于此次的行动充满信心,但赵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今日之后,山阳军就正式和兖州府军交战。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济阴府和宋州府拿下,并且守住,那就算是目的达成。
要是没能很快解决,那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了。在卢州府,徐阶和李煜所部相隔不远。到时候徐阶以放弃卢州府,任由武卫军攻占卢州府,威胁徐州军侧翼为要挟,迫使徐州军出兵相助,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冬季里,徐州各地战事也停歇了下来。
“怎么,将军担心济阴府战事?”走到赵询身侧,裹了裹衣袍,改任即将就任的宋州府府尹的葛信缓缓问道。
赵询道:“有一些!冬日作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时机。再者,据情报所言,徐阶已经派了新任长史纪云负责此事。纪云抵达济阴府祁县之后,再三给各县传令,让其严加防备,不言而喻,防备的就是我们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葛信沉声道:“将军何须烦恼,既然将事情交给部下,就该相信他们的能力。再者,正如将军所言,没有人天生就是领军的材料,没有将军天生就能百战百胜。失败了不要紧,就怕失败了爬不起来。将军,当初征兵之时,劝降之时,你可都是这般说的。应该相信他们,更何况,就算失败了一地,我们这宋州府定当无恙。毕竟,最接近昌黎县,在宋州府守军最多的任城之中,守军校尉都被将军所降服。那么,宋州府也就没有什么难题了。宋州府一下,济阴府位于宋州府和兖州府夹击之中,又有何惧之。”
赵询淡淡一笑,道:“说的有理,我还是没有你看的清楚啊!”
葛信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这个接任风子鸣担任长史的纪云确实有两手。其中出卖山阳府和梁州府,将数万两府府军当做弃子的计谋就是他所出。但是,他虽然心思缜密,有谋划,毕竟不是领军将军。为大军作战出谋划策和亲自领军作战是不同的。就算他纪云回到祁县,定然也不会给大军带来什么麻烦。”
赵询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借你吉言,我大军定能势如破竹。”
…………
仿佛要将整个城市上空的血腥气都吹走,祁县上空的北风呼啸的刮着。虽然现在没有下雪,但半夜战后还是下了不短的时间。原本肮脏污秽,被焚烧过的的街道,也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
洁白的积雪,似乎掩盖了昨晚发生的罪恶,再也没有人追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洁白的大雪面前,能使人因此而忘记了昨晚的杀戮,觉得或许这是一个美好的开端。然而,直到天亮了,祁县城内依然是了无踪迹,没有人员来往,到处都显得冷冷清清地。甚至没有人敢走到街道上,绝大多数人都乖乖的继续呆在屋子里面。因为在昨夜开战之时,山阳军已经严令百姓居于家中,不得私自外出,违令者,杀无赦。但战后,虽然没有人继续执行着军令,但也没有人刻意去说,此军令已经取消。
渐渐地,有胆大的百姓,悄悄的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外面已经是厚厚的积雪。却被踩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脚印。孩子们还打算堆雪人的计划,看样子是不能继续了。
在刺史府周围,全部都是山阳军的士兵在驻守。呼啸的大风将他们的一角吹得呼呼作响,但士卒们却依然挺立的好像标枪一样地笔直。刺史府也是昨夜战场的要地,昨晚厮杀的血迹,全部都被大雪所覆盖,看不到一点的踪迹。
时不时有巡逻队从周围出现,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脚印,将原本就踩的凌乱的雪地之上,又加上一些脚印。
“见过风大人!”将城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唐斌就来刺史府,面见这些文官之人,而风子鸣也亲自来到了这里。
风子鸣笑道:“唐斌,做的不错,将军一定会对立刮目相看的。此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北面的成阳、句县两地都被我军拿下。接下来,我们一方面就是向西横扫,一方面就是拿下东面的临城。”
唐斌沉声道:“这祁县西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被纪云这般抽调一番之后,西面五县之地,已经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了。可以说,只要我们将这里的消息传播开去,可以一檄而定。至于东面的临城,则是我们抵御徐阶反击的第一阵线。城坚池厚,拿下之后,济阴府基本上全境就在我军之手了。”
风子鸣顿了顿,道:“先将城中百姓给安定下来在说,传令,凡城中困苦百姓,皆可到刺史府领取救济粮食。城中降卒,皆免除惩罚。城中受灾百姓,皆有刺史府安排处理。此外,开始张贴新的政策告示,向百姓宣布免税减税政策和统一商税之策。至于大族豪绅,只要按照规定,将私军交出,将侵吞的田地交出,罪责皆免。”
唐斌担忧的说道:“这样,会不会激起城中大族的骚乱?”
风子鸣沉声道:“如果实在其他季节,我倒不敢这般急切的如此去做。但在这冬季,我们不惧他,尤其是在这大雪飘零之际,他们找死的话,那就送他们去死好了。”
“此次的辎重兵和青壮全部编为正兵,按照将军所言,你这右都改为右卫军,一卫两万五千人。除了留守的第一都在兖州府扩编之外,其一各都都开始就地扩编,从降卒之中选拔,让他们随军参战,将他们柔和起来。此外,受伤的士卒全部留下,我会将他们混合本地的青壮组建县兵,镇守地方。”
唐斌忽然道:“风大人,对于拿下临城,属下倒是可以现在就行动。但是,要用到纪云的尸首。”
“尸首?”风子鸣一怔,昔日,他和纪云都是徐阶的幕僚,只不过自己是朝廷任命的长史,而纪云则是徐阶的亲信幕僚。所以,徐阶更信任纪云而非他,也是因为此,最后徐阶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了。他之所以不急着攻伐临城,那时因为临城城坚池厚之外,还是原本在武卫军差点破了卢州府之时的后方重城,城中存有大军所需之外,还因为城墙之上有弩机、投石车等繁多的守城之物,可谓易守难攻。白日行动,自然不能再和夜晚一样,对城池进行突袭。但要是等到夜晚,那这祁县被己方占据的消息只怕也传到了临城之内了。
“我们拿下这里的消息,到现在还未传出城去,只要我们先百姓和城中探子一步率大军出现在临城,定能拿下此城。”接着,唐斌将自己打算借助纪云的尸首和假冒兖州府军的军队突袭临城的计划告之了风子鸣。
“此计倒是不错,但是,单单只凭借纪云的尸首只怕难以取信吧。”风子鸣微微皱眉道。
唐斌道:“除此之外,祁县护军校尉丘麟也降与我军,让他协同。此人到是真心降与我军了,此外还有一些被我们拉拢的军官,他们也都是祁县的正统军官,如此,应该能让临城守军上当。再者,纪云以长史之名指挥军队,主动出战战败,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纪云的秉性临城守将张尧也很清楚。”
“好,既然如此,就允许你的此次行动。临城守军不多,但因为是后勤基地,所以,除了军队、辎重队和大军征召的随军民夫之外,普通人是不得入城的,一般都是绕城而过。总之,一切小心。”风子鸣沉声交代道。他自然知道拿下临城对于整个局面的好处,阴沉,不会阻拦唐斌这一次攻击。
朔风如刀,一支全军缟素的队伍出现在临城西门外。
一辆四匹好马拉着的马车缓缓向着临城而来,全军将士衣甲不整,零零散散的向城门口移动。祁县护军校尉丘麟位于前军,其身侧两边,各有数个山阳军士卒虎视眈眈。再在其后,则有着数把弩箭直指其背后。虽然丘麟主动投降,并以家眷为质子,但唐斌还是不敢大意。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呜呜呜……”后勤要地就是后勤要地,虽然现在不是了,但依旧守卫严密。城上的士卒都将手中的长弓指向城下的己方士卒,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自己一方的士卒而放松。
临城城楼上响起了低沉嘹亮的示警/号声,紧接着又响起了激越的聚兵鼓声,盏茶功夫之后,临城西门大开,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卒呼喇喇从城中涌了出来,然后迅速向两翼展开,成雁翅包抄过来,虎视眈眈的位于身披缟素的军队的两侧。
一员军官策马上前,厉声大喝道:“尔等何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乃临城守军校尉林道然,来者通名!”
丘麟压下心中的杂念,抬起头来,苦涩的说道:“林校尉,可还认得本校尉?”
林道然目光一厉,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在他们却自称本校尉,待看清是丘麟时,顿时带着笑容说道:“原来是护军校尉丘麟丘校尉,丘校尉及军士尽着缟素,却不知为何?还有,丘校尉应该据守祁县,怎么会?”
丘麟脸色悲苦,涩声道:“林校尉有所不知,纪长史昨日下午阵亡了。”
“什么?”林道然大吃一惊,失声道,“丘校尉,你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纪大人回去筹集粮草,怎么会?”说着,脸上带有疑惑之色。
丘麟神情惨然,苦涩的说道:“山阳军假冒辎重队,在昨天下午突然袭击攻城,我军守卫严密,将山阳军据之城外。但是,纪大人被山阳军所激,不听劝告,执意要领军出征,结果……”说着,不由黯然神伤,眼睛里竟然淌下两行清泪来。
林道然见丘麟神色哀伤、不似有假,急策马向前,翘首往马车之上的棺木中张望一眼,果见一人脸色惨白躺于棺中,生机已绝,林道然看的真切,这正是纪云纪长史。不由的当时就脸色剧变,仆的翻身落马,哀嚎痛哭起来。
“校尉大人,还是通知城中守军诸位军官吧,出来将长史大人迎进城再说!”见林道然被纪云的尸首所惊,并没有详细询问其他情况,顿时心中松了一大半。
林道然自然不是真的伤心,但是,纪云身为长史,他不能没有表情。纪云何等身份,在徐阶心中地位如何,他很清楚。所以,才干嚎起来。听闻丘麟如此说,当即站起身来,道:“丘校尉且稍待,我这便回城去召集文武官员。”
话落,翻身上马,向着城里疾驰而去,周围虎视眈眈的数百精锐南阳兵也潮水般退回了城里。
在临城西五里外,徐青满脸凝霜,手握长刀肃立一颗枯树之下,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临城。他们在等待许乐等人的行动,但等屠尽临城文武官员,多了城城门之后,这临时凑起来的五百骑兵就冲杀出去,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城西守军,以迎接后面大军到来。大军毕竟是步卒,可没有骑兵那般快。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城中遥遥传来乱哄哄吵闹声,在守城校尉张尧的率领下,驻扎留守临城大小文武官员,排成整齐的两行,从西门里急匆匆而出,前来迎接长史大人的灵柩入城。
“丘校尉!”
“张校尉!”丘麟和张尧互相打了个招呼,随即看到身边的军官很多都是认识的,也就将心中的疑问压在心底。毕竟,这里是纪云的灵柩,可不是没人的闲地。这种场合下,张尧也不敢胡来。其实,张尧心中很想询问,为何纪云阵亡,灵柩运来之前不打声招呼。身为祁县守将,面对山阳军的攻伐,为何会离城?但这些,他只能在稍后才能询问丘麟。
“准备,迎长史大人灵柩入城!”丘麟沉声高喝道。
“刺啦……噗……”
位于张尧身侧的山阳军军官在得到出手指令之时,毫不犹豫的将藏于袖子之中的利刃插入张尧的后胸,还连连刺了数次。
“你……你……”张尧噗通倒在地上,嘴上只是念了几个字之后,随即就没了声息。
“咻咻咻……”后方士卒手中的弩箭顷刻之间倾斜而出。虽然每一人只有一箭的威力,但是,瞅准目标之后,已经将城门口的二十余军官和十余文官全部解决。
“弟兄们,杀,夺取城门!”许乐手中横刀狠狠一劈,将一个尚未死亡的军官劈死,随后厉声喝道。与此同时,五里之外的骑兵也开始行动。许乐等三百余人在守城士卒反应过来之前,就杀散了西门附近的守卒。
只片刻功夫,除了少数士卒落荒而逃之外,毫无防备的文武官员尽皆被斩杀殆尽,可以说,临城的两千守军之中,队率以上的军官基本上都完了。
等城里的士卒乱哄哄地赶到增援的时候,许乐的三百余人早已经像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了临城西门,城门打开,吊桥的锁链也被斩断。留守官员被斩杀一空,失去了有效统驭的守城士卒战力十不存一,虽然人多势众,却很难对许乐的三百余人构成致命性的威胁了。
守城士卒发起了几波乱哄哄的反击,但皆被山阳军聚在城门洞之下给击败。而这时候,五里外而赶来的徐青所部终于杀至。虽然只有五百余骑,但此刻就像像滚滚铁流向着西门碾压过来,隆隆的蹄声骤然间响彻云霄,连周围房屋之上和城墙女墙之上的积雪都开始散落。守军士卒们骇然相顾,尽皆惊恐万状,他们分明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在摇晃。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