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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步兵半跪在树林边缘,并没有举起长戟,而是将长戟竖着贴地拿握着。这是毛腾再三的嘱咐,安定步兵虽然不如骑兵那般久经战阵,但毕竟也是边军队伍,素养很高,对于卢水胡骑兵的冲锋毫无惧意。
长戟手身后的藤牌手举着藤牌掩护着长戟手,身后还贴着长矛兵,就这样形成了三层的阵线,紧靠着树林。卢水胡弓骑兵抛射来的箭矢,多数都被树叶树枝和藤牌挡住,一轮抛射后只有几个晋军士兵中箭。
本来按照后世宋朝的叠阵,长矛兵是要半跪于前的,可是毛腾观察了地形之后,断定彭荡仲不会傻乎乎地朝着有树林掩护的晋军阵线直接冲锋。于是因地制宜,让长戟手居前。可到底改变了阵型便也有了新的瑕疵,羌人骑兵掠过的时候,虽然藤牌手挡住了不少胡人的长矛,可是还有不少胡人的长矛就戳中了戟手,眼看十几个戟手还没有反击就已经毙命,毛腾大喊:“上戟!”长戟手抬起长戟,猛地就朝羌人骑兵的马腿一钩。前沿掠过的卢水胡骑兵个个落马,随即就被后排的长矛兵刺死,局面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
彭荡仲一边指挥着下一轮的冲锋,一边又派人去树林附近探寻突破口。眼看三轮冲锋后卢水胡骑兵死伤已经数百,而晋人只死了不到一百人,彭荡仲心急如焚。这时候探马回报道:“西边山麓,有小路能通往树林。”
“他娘的我怎么不早点找!”彭荡仲老羞成怒地拧了自己大腿一下,教弓骑兵在外围继续骚扰。接着就亲率枪骑兵从探马找到的山麓小路而去,卢水胡的骑兵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绕到了毛腾阵线的后方。
“孩儿们,干了毛腾的后面!”彭荡仲大喝一声,率先冲进小路,这条小路其实是树林的稀疏处,卢水胡的骑兵可以在树林中穿插前进,虽然在树林中骑兵丧事了冲锋能力,可是毕竟绕到了晋军阵线的后面,一定会引起晋军的恐慌的,彭荡仲想。
“藤牌手防守阵线,其余人杀进树林!”毛腾一声大喝,长戟兵和长矛兵纷纷进入树林,不少卢水胡军士为了行进方便也下马操着长矛就杀了过来。树林中一片混战,可是晋军紧密配合,在树林中依然是有条不紊,而卢水胡人显然不擅长这种混战,连连死伤。彭荡仲暗想:“后边的羌人步兵来就好了。”于是下令暂且撤退,可是卢水胡骑兵撤到树林入口处后,忽然山腰上一阵大笑,张光带着数百弓弩手一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朝团成一堆的卢水胡猛烈地发出了箭矢。毛腾也在树林中大喊:“杀彭贼者擢为军司马!”
树林中的矛兵和戟兵大喊着“杀彭贼”,一时气势如虹,彭荡仲和外围的骑兵团成一片焦头烂额,已经死伤无数。这时候还在树林外的弓骑兵也纷纷赶来救援彭荡仲,可是都被张光的强弓劲弩逼退,反而有不少弓骑兵进入了弩手的射程,纷纷落马。彭荡仲大喊道:“弟兄们莫急,还有两千步兵马上就过来了!”
毛腾在树林中看个真切,操起弓来拉满弦就是一箭,可是他身在树林中到底不便,这一箭竟从彭荡仲身后五米远的一棵树边滑了过去。毛腾无奈,只好一箭射死彭荡仲前方一个毫无遮掩的骑兵。彭荡仲看个真切,顿时大为惊恐,大声喊道:“孩儿们护送我出去!”
卢水胡的骑兵一边挡着箭雨,一边为彭荡仲腾出一条路来。彭荡仲爬在马肚子底下,两手抓着马鬃,身后的骑兵就朝马抽了一鞭子,那马终于载着彭荡仲从山麓中逃到了平地,马背上已经被山上的弓弩手射的刺猬一般。
“孩儿们撤啊!”彭荡仲终于在平地上的弓骑兵接应下换上新马,逃出了弓弩手的射程。可是多数的卢水胡骑兵都被堵在山麓和树林中被晋人杀死。毛腾急切中从树林中跳了出来,朝着彭荡仲的方向连放数箭,围在彭荡仲身旁的弓骑兵瞬间就死了两个,弓骑兵们也骂咧咧地朝着毛腾放箭。彭荡仲这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再大喊,一个人骑着马就朝南狂奔逃走了。
有几十个弓骑兵也跟上了他,可是后面的弓骑兵却都被开始向山下追击的弓箭手射下马,晋军的步兵追上前来,就是一矛刺死。
逃出生天的彭荡仲身边只剩了不到一百人,吓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自己竟就这么栽在了汧县。可是容不得他考虑,已经从东方迂回包抄并击退了他后续步兵的皇甫澹带着一群杀红了眼的晋军骑兵将他的退路挡住了。
卢水胡人并不缺马,其步兵多数都是裹挟来的俘虏,其中不乏氐羌甚至汉人。在卢水胡骑兵的督战下还尚有战斗力,一旦离开了卢水胡骑兵的督战便毫无战力,皇甫澹在对付这两千步兵的时候根本是屠杀一般轻松,不一会儿便斩首数百级。多数步兵都纷纷逃入西边的山林中,皇甫澹因为有毛腾让他堵截彭荡仲的命令而并未恋战,直接转头向北而来。
彭荡仲看到皇甫澹的骑兵,一颗心顿时都凉透了,发疯似地朝弓骑兵吼道:“全军突击,他们人不多,硬冲过去!”
弓骑兵有些犹豫,彭荡仲登时就操起马槊戳死了一人,剩余的弓骑兵只好换上长矛和马刀,开始向皇甫澹的阵线冲了去。彭荡仲喘着气跟在最后面,等两军对接之时猛地调转马头,朝西边山林方向没命地狂奔而去。
“彭贼休走!”
皇甫澹猛地拍马,带着两个骑士紧追而去。皇甫澹的马快,很快便和两名骑士拉开了距离,彭荡仲看得真切,拉弓就朝皇甫澹方向一箭,彭荡仲本来箭法极高,可是心中惊惧,手一颤只射中了皇甫澹的马头。皇甫澹虽然铠甲精良中一箭也无大碍,可到底也被这一箭震住,放慢了速度。彭荡仲几乎是要命地抽着马屁股,终于拉开了距离,回头一看皇甫澹躲在马脖子后面还在紧追不舍。彭荡仲想也不想,径直从马上跳进了右侧的一个山沟里,在斜坡上狂滚下去,终于安全逃脱。
卢水胡大部分骑兵都在偏狭的树林和山麓间被安定郡兵杀掉或头像,只有少量落荒逃走。等皇甫澹与毛腾汇合后,清点伤亡,已经斩首八百,俘虏一千三百余人,俘获战马一千余匹,而安定君只伤亡了不到两百人。本来执意要先打陇关的皇甫澹顿时对毛腾大为佩服,张光和皇甫澹也没有再私下商量,只是向毛腾请示下步的军令。
“军粮已经不济,加之俘虏众多恐会生变。如今之计,当迅速拿下陇关,务必除掉彭荡仲父子,安定卢水胡之患便可化解。”毛腾说道。
皇甫澹道:“趁余威尚在,先杀了这些俘虏再说。胡人人面兽心,留在军中不但浪费粮草,还可能会生出别的事端。”张光却道:“子清兄,自古杀降不详,更何况这些胡人没了马匹武器不过一群废人。依我看便杀其首脑人物,然后就地遣散,速速拿下陇关才是。”
皇甫澹和张光二人在处置俘虏的意见上有了分歧,争论起来。毛腾摆摆手道:“两位莫争,这些俘虏还有用处。暂不能杀,也不能就地遣散。先将其分散监管,休整一夜后让这些胡人作为前驱去攻打陇关。就算胡人阵前倒戈,可以彭荡仲剩余的力量又岂是我敌手?只会引起其内部混乱,陇关便可不攻自破。”
张光听毕,点头道:“不错,彭荡仲若开关门收纳他们,我们就趁势追杀进去,也免了攻坚的幸苦。”
皇甫澹还想坚持杀降,毛腾说道:“如今最缺人口,这些胡人带回安定还可以补充你们两家的部曲佃农,带在军中还可以做不需要可惜的先登。而要是轻易杀掉的话,只怕日后很难有胡人再投降了。”
却说彭荡仲从山沟中滚了下去,终于逃出生天。浑身的铠甲已经被磨得稀烂,关山到陇山一带山路崎岖又无法辨认方向,彭荡仲只好丢了破烂的皮甲,只带着一把胡刀,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碰。所幸是天无绝人之路,等他饿得发昏的时候却看到山沟对面竟有几户人家。不禁大喜过望,赶紧就爬了过去。
山沟看起来小,一眼就能望见对面的人家,可是一旦走起来曲曲折折拐弯抹角,只走了十多里的崎岖山路彭荡仲才从一个斜坡上爬到了那几户人家附近。可是抬头一看,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和一些零碎的木头,别说吃的,就连锅碗都没有。看来村中的人早就逃光了,哪有人住,彭荡仲倒吸一口凉气,顿感绝望。
“唯,哪家的汉子,披头散发跟个野人一样?”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彭荡仲一看竟是一个乌黑瘦小却脖子肿成一大块的老汉。老汉明显是营养不良有大脖子病,可脖子虽大却身材瘦小羸弱,走路也不稳当。彭荡仲会说汉话,连忙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上前就道:“老丈啊,我是从安定逃来的,胡人到处作乱,我差点就没了命,现在又饿又渴,还请老丈赏点粥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