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的蓝梦遇到一位衰老但依旧美丽的不速之客。
蓝梦茫然地眨了眨眼,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甚至暗自动用了磁场力量去修补,但是他的身体感官却如实禀告他一切如常,他的视神经依旧忠实向他反馈眼前的反常——那个突然出现且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蓝梦的常理告诉他,在他依靠现实数据所做出的计算之内,直到他生命的尽头为止都不可能发明出如此高超的时空穿越手段,但很明显,那名自如站于他面前的男人却绝不似作伪。他抿起嘴唇,向着蓝梦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迷人极了,哪怕蓝梦本人便拥有超越人类的好容颜,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名不速之客和他用得是同样一张脸,但他的举手投足却充满岁月沉淀过后的风味——犹如一瓶上好陈酿,酒香四溢,令蓝梦这名好酒者也忍不住为之惊讶赞叹。
“你应该从不至于不欢迎我?”那名须发皆白的不速之客向蓝梦挑了挑眉,径直走向他存放好酒的酒柜里,从中如数家珍般拿出一瓶蓝梦珍藏的威士忌放于办公桌之上。“哦……是这个品牌,好久没喝到了,有些怀念……”他的手中磁场转动,凝出古典水晶杯,他还贴心的替蓝梦也顺手凝了一杯,他将多凝出的这杯同样放于桌上,于其中旋转的冰球隐隐绰绰反射着落地窗外星空的光亮。蓝梦着迷地望着那名年长的他的所作所为,那名蓝梦手中的酒瓶和酒杯之间的醇美酒液划出一道色泽鲜亮又优美的弧线,他正在替两人斟酒。他像是从蓝梦那些不可外泄的幻想之中走出的一个幻影,而他身上那种不可言明却又如影随形的危险感却又让他像是一杯鸩酒,抑或是童话故事之中那颗鲜亮明媚的毒苹果。“好了。”他将酒杯顺着狭长办公桌向蓝梦推去,对着他促狭地挑了挑眉毛。“放心,我不至于在酒中做下毒这种龌龊手段,还是你连自己都不信了?”蓝梦将那点讶异极好的藏起,伸出手接过滑来的杯子。“我自是相信我自己的,只是……”“很讶异,是吧?你的脸上完全藏不住任何神色,我知道你的脑中一定盘旋着许多疑问和想从我这里探听出的答案。”年长者先一步带着令人讨厌的洋洋自得的神态将蓝梦的话先一步抢断。蓝梦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他从未发现自己那种喜欢抢占上风的习惯是如此惹人生厌。
“但是很可惜,我也同样不知道答案。”白发蓝梦脸上的笑容变得莫测了些,他便带着这样的笑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更为年轻的蓝梦用指尖一圈又一圈的摩挲着杯沿,他有太多不解的事情,而面前看似知道一切的人——也是造成这一切变故的人却又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他的酒,那个人绝对是他,也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最好的几瓶酒在酒柜里面摆放的位置!“你总不可能来到我这里就是为了饮酒吧?”他按捺着心头猝然冒出的火气开了口,这名来自未来的不速之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了饮他最好的酒,却连任何现状都不向他解释一番!“怎么可能……唔,我们的妹子还好吧?”那名未来来客莫名其妙地向蓝梦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妹子……她当然好了?啊呀,你是这个意思!”蓝梦惊叫出声,他绝不可能在知道了这个信息之后还依旧保持冷静。“你干甚么这样大反应?我只不过问了一句她是否还安好而已。”对面的蓝梦向他愉快地眨了眨眼睛,蓝梦便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了,他故意操控蓝梦智慧,让他露出对方想要的表情来。但是此时并不是惊讶的时候,蓝梦迫不及待地将身体前倾,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将其捏的咯咯作响。“何时……我们的妹子何时去的?她的智慧有为蓝色的梦想派上作用吗?”
对面的蓝梦看到他这般急迫,脖颈向后一仰欢快笑起来。“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泄露给你……你也修炼皇极经世,自然知道‘天机不可泄露’这般道理啊!”“是呵,可是我们修炼皇极经世不正是为了让自由意志超越命运的掌控?”蓝梦急迫地反问对方,却发现这名不速之客的脸开始变得阴暗起来。“命运,是啊,命运。”他阴鸷地说。
沉重的阴云随着他的沉默而降临于两人之间,蓝梦感觉到他们之间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但很快这飓风便稍歇了,年长者朝他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来。“你介意带着我见见我们的小妹和大哥吗?”他望向蓝梦犹疑眼神,似乎很快的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磁场力量转动,强绝的力量将他的身形变换,他的面容变换成一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样子,衣着也随之变换成普通西装。蓝梦上下打量了一番,仍然觉得年长者那不凡气度是掩藏不住的,哪怕此刻他形貌平凡,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上班族,但是他并不像那些人一般圆融,在生活和持家的苦难之中被磨砺的如同河床卵石一般光滑,他的犀利目光依旧高高在上打量着世间一切。“你自己想办法,反正大哥和小妹我一定是要见的。”年长者用着和他原本模样截然不同的脸命令似地说,他丝毫没有给蓝梦带来大麻烦的自觉,反而又在自行给自己斟酒。蓝梦愤愤的再度磨起后槽牙,釉质的牙齿被他几乎磨起火星。“你如果想见大不了自己去见。”他恨恨地举起面前酒杯,往口中灌了一大口,未被及时吞咽下去的威士忌从他嘴角溢出,顺着白皙硕长脖颈往下流入到衬衫领内,为他带来一阵湿腻感受。
年长者沉默了一瞬,随后他的身形再度变化,他并没有如同蓝梦预料一样变成年轻时候的样子,相反他变回一开始出现于这间办公室之中的身形,他周围的夜色有些畏葸般的退开,似乎是也同样不忍打搅这人身上如梦似幻的气质。蓝梦抬起头看了一眼年长者,低下头去继续啜饮杯中酒液,威士忌和红酒相比入口更为辛烈,在他嗓内烧起一团热烈的火,年长者和他错身而过,打开会议室大门走了出去。
蓝梦顺着走廊熟门熟路的向前走着,这个地方他千万次在自己的梦中见到过,他也千万次在脑内描绘着这间宅邸的各条道路和室内装潢,但他却无从而找到回到这里的方法,只因为这里早已经随着时代成为了过去的泡影。他亦有种不真错觉,他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首次男二人轰杀,进入了一场过去的走马灯之中,听鬼兽王讲,人在死前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去。蓝梦那时候只对他所说的嗤之以鼻,但若真轮到他他也会畏惧于此时他的一切所见也只不过是给他这个临终之人的一场慰藉。他的发颤手指不受控地抚上基地的墙壁,感受到温馨墙纸下掩藏着的坚实钢铁的冰冷,这样的冰冷反而让他更有了些勇气和存活的实感,他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在这一方面他和过去的自己一样一无所知,他在过去的自己面前的装模做样也只能全部归功于炉火纯青的表演技术和创梦者对于情绪的极好掩藏。他激动的浑身颤抖,却在心中又存有同等的畏惧,喝下去的酒在他的腹中和喉头中不间断地灼烧,让他有种自己要葬身于这团火焰之中的错觉。
‘干脆让我死在拼死一搏的时候好了。’蓝梦停住脚步,仰头看着上方的冷光灯向他投下刺眼光芒,他的眼睛酸痛到几欲流泪,但是通过强行眯眼忍住了。人都会死,死的有价值,死的没价值,死的正好,死的不在时候,化成一滩腐臭的烂泥融进时代的煤灰堆里面。而对于蓝梦来说,现在并不是一个去死的好时机,但他已经有了想要去死的想法。
“亚梦?”他听到了一声参杂着怀疑的质询在耳边炸开,蓝梦转过头去,望向从里间里走出来的大哥。无敌的杀人鲸用着惊讶参杂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而蓝梦一瞬间竟想抬起胳膊来将自己已然衰老的面庞堵住。但是蓝梦将这想法强行压在深处,他只是让脸上再度挂起自信笑容,他已经经历大风大浪,甚至能把年轻时的自己玩于股掌,又为何要惧一个奥加?他淡笑着对他拥有血脉联系的大哥出声。“许久不见了,大哥。”
强横无敌的杀人鲸听到蓝梦语气,似乎便已经信他是蓝梦几分。蓝梦走向他的大哥,他能感受到他们血脉之中的羁绊随着他的步幅靠近而更加紧密,那自从他兄长死在月球上便失去的联系再度紧密的与他相缚,蓝梦感到恶心,不只是因为那奇特血脉联系,他更恶心的是因为他不自控的因为这样的联系而感到欣喜。他想要更加靠近,想像以前一般贴近他的兄长,不知是否是因为奥加修禅,所以他大哥的身上始终带着一股清淡檀香,而蓝梦好烟酒,他们平素站在一起,身上的气味便会纠缠的更为浓厚热烈,变成一股极其奇特的香气,蓝梦有些想念那样的味道了。蓝梦的脚步在离奥加还有十步之遥的位置停住了,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是蓝梦。于是他便维持这个距离,让他的蔚蓝眼珠掩藏在白色睫毛投下的阴影之中,将脸上的笑容勾的更为莫测了些。“大哥,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那么你是否便是追寻着这联系而来的?”
“亚梦……”他听到他大哥用确信的语气唤他,蓝梦在这声之中莫名其妙生出怨恨来,为何奥加要死在月球之战中,杀人鲸理应该天下无敌,为何却偏偏败在海虎拳下。但他面上依旧在笑,那是一种极为温和怀念的笑。“大哥,是我,只不过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弟弟,你应该除我之外也能感觉到他。”杀人鲸去掉脸上防备,竟对着蓝梦浅浅微笑起来,蓝梦惊讶地睁大双眼。他大哥鲜少向他笑,不如说当他大哥意识到他们身上存在何种未来后,笑容便一夜之间在他身上离去了,蓝梦再没有在他大哥归来后看到他对他笑过。但是如今举世无双的杀人鲸却对他笑了,那和蓝梦强装在脸上的笑容绝不相同,蓝梦的笑是千万次对镜子演练出来的笑,在真情流露的笑面前自然相形见绌。蓝梦在恍惚中听到他大哥亲切的对着他说——天杀的杀人鲸奥加这时候有这样的好脾气吗?“亚梦,欢迎回来。”蓝梦被这句话重重打了一闷棍,他觉得天旋地转,无法控制住面上表情,方才喝下的酒给他的五脏六腑带来了火烧火燎的痛觉,他想要连着内脏一起干呕出口。
在蓝梦的记忆中奥加年轻时的性格已然模糊,他只记得当兄弟二人分道扬镳时奥加对于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留在组织中当蓝梦的一号打手便已经是奥加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直到奥加死在月球前兄弟二人更无更进一步的交流。蓝梦恍然发现他几乎已经忘掉了他大哥是何样的个性,杀人鲸只需杀人便好,其余的事情也由不得他做出选择。他回过神怔愣看着面前大哥,仿佛杀人鲸被其他人冒充了一般,但是血脉之中那冥冥的吸引却残酷的拆穿他的幻想,告诉他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大哥。于是他别无选择,蓝梦彻底被逼到悬崖边上了。他努力将身体的颤抖抑制,向着他的兄长迈开步伐,脸上的笑容被他扯得更欢快,只有他知道为了抑制那些从脑中翻搅出来的感情创梦者运作的几乎宕机。“大哥,我回来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一边握住了奥加向他伸来的手。
他如同坠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一般,看着他的大哥牵起他的手,在冷光灯下走过,再转到奥加一开始从其中走出的房间之中。四周的陈设突然变化,由现代极简风格变得温馨起来,蓝梦仿佛走入了美国乡村田园农家的一间房子,暖黄和碧绿交织的老式墙纸攀援至天花板,再由顶灯为整个房间打下快活又明亮的暖黄灯光。蓝梦知道这是他妹妹观月瞳的房间,但是他一次也没有踏入过这里,他只会站在房门口等着他大哥出来,或是叫他的小妹前去他的房间里。而他的小妹正靠在被垫的舒适的轮椅中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投来错愕的目光,他的大哥走上前去在她的耳边喃言,随后那道警惕的目光变成一种怀念又温馨的目光,这令蓝梦更为恶心,房间里的淡淡熏香让他浑身不自在,蓝梦想,他宁可被次男和首男联合轰杀也不想站在这里。“二哥。”他听见他的小妹——他所一直厌恶的妹妹开口用愉悦语调唤他。她看起来很年轻快活,并不如蓝梦印象中的那般憔悴,自她死去后蓝梦便把对她以前投入的所有关注都一同抛弃,共同被压缩成一块乏善可陈的樟脑丸,摆放在柜子的最深处。因此他竟有些罕见的恍惚。按理说他脑内的创梦者该把这一瞬的动摇压下,但是不知为何并没有,而正是这一瞬的恍惚,他的身体被两只纤长的手笼住。
“二哥……你除了老了,还憔悴了,难道未来的组织经营的很不好吗?”观月瞳从他的腰部处抬起头来,用殷切眼神望着蓝梦,她的眼睛反射上方吊灯投下来的亮光,仿佛在发着光彩。蓝梦被这样的眼神逼得节节败退,他将手伸到背后去解观月瞳搂住他腰部的双手。这双手还让他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曾经爱过他也得到过他信任,现在被他所恨的女人,她和现在拥住他的女人名字也很像。她也曾经用手臂攀住他的腰部过,等她再长大点,身高及到蓝梦胸膛处,她就用藕节似的双臂攀他的脖颈,好似蓝梦是什么值得她攀爬的参天巨树。只可惜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盛不衰的巨荫,那棵巨树很快便在那个女人眼中轰然倒下。
“小瞳……我很好,我们和组织都很好。”蓝梦似乎被扯裂成不相干的两半,他听着一半的自己麻木地说,那道声音似乎如同还不信服自己说的话一般,又着重强调了一遍。“我们都过得很好。”
“是吗……二哥,你说的话绝不作伪,既然你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观月瞳愉悦地对蓝梦说,而他怎样也解不开他小妹在他腰部作乱的双手,那双手在他要捉到的时候便如泥鳅般滑溜躲开,蓝梦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身负的九十五万匹力量是假的了。而他也并不想承认,即便他知道——他现在格外的开心。如影随形的寒冷从他身上褪去,只留下温暖如春,他空洞的心被纯粹的快乐填满。小瞳将头彻底埋在他胸膛之中,双臂爆发出蓝梦未曾设想过的力度,蓝梦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柔弱少女,但她的热度和挤压他内脏的力度对他来说却足矣媲美一百万匹力量。他的内脏几乎要顺着喉头被她小妹的拥抱倒挤出来,他转向他的大哥,用眼神要求对方将他从这样温吞的痛苦中解救,记忆之中的那颗樟脑丸重新在他面前散发出刺鼻熏香,让他头昏脑胀。奥加看着他年长却依旧疲于应付亲情的弟弟,终于决心将他解救。奥加伸出手将小妹在弟弟腰间作乱的双手摘下,蓝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想用那么恶心且柔弱的眼神以作为回复,但是他终于能够逃离他小妹的折磨,可喜可贺。观月瞳将自己的轮椅微微向后转了转,给她的二哥留出喘息的空余,而她的二哥——被熨得笔挺的蓝色西装上多了几分褶皱,而他也并不如先前走入这间房间内时沉着冷静,他脸上的沉着自信被打乱成茫然的一片空白,蓝梦的经验和能力能够让他在被海虎威胁时明明屈辱至极也面不改色,但是他现今的大脑和创梦者一同停止了工作。
但是他必须动起来,他必须让自己度过如今的尴尬处境,蓝梦知道他不止是为了自己,若是他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年轻时自己的筹谋也会功亏一篑。他的头转向他落地窗常开的方向,似乎是想要依靠窗外的璀璨群星为他指引路标,在他心中,哪怕他早已经放弃了群星为他指引命运的方向,但是那光芒却随时存在,呼唤着他。但他眼中只映入了绿色和明快黄色所交织的墙纸,观月瞳所居住的这间居室的开窗并不在西边,它在相反边开了个露台,蓝梦转过头去望着窗外零落的星,这个房间并不适用于观星,也就是说——他现在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的聪明智慧了。
他只能让脸上挂起无懈可击的笑容,笑是最有用的武器,更别提他所演练出的笑是温和的,也是自信的,温和的笑彰显了他的毫无恶意,将他英俊的面容衬得更为朦胧,掩盖住他心中翻搅的恶意,而自信能够让不是白痴的人都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一个个人能力极为出色的男人,并且十分容易让人取信。他利用着这样的印象让他在商战和招揽手下时屡战屡胜。他便用着这样的笑容,将眼皮低垂,遮住几乎要射出实质恶意的双眸,他在温吞黄灯下好似真的成为了一尊博物馆里所摆放的石膏像。这尊美丽的神像这样开口说,“大哥,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时候回去。”他深深地叹气,几乎要将他肺部中所有剩余的空气一同吐出。“我不应该在这里,我也不能干涉你们。”哪怕蓝梦恨不得现在就利用他的强绝力量将可能成为威胁的所有人轰杀,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这个蓝梦该走的路,他的路已经在他决定冚家产一拼的时候堵死了,但这个蓝梦的路并没有。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他谋划,蓝梦面前所面对的命运正如同那只著名的盒中猫一样,只要无人打开,那么里面便注定是朦胧且不可辨析的一团,蓝梦不想,也绝不会做那个掀开盒盖使量子坍缩的人。
他的大哥拉起他的手,诚恳地看向他。“亚梦,留下吧。”蓝梦望向他投向他的恳切眼神,摇了摇头,他已经见到了他的大哥和小妹,也没有什么再需要为了过去作别的事情了。他突然想到,在他的大哥和海虎打上月球之前,他正为了海虎要杀掉次男的事情而准备一拼,正搞得心烦恼乱,他也正是因为如此,甚至没有向他血脉上最后一个存活至今的亲兄说一句‘大哥,再见。’杀人鲸是绝不会败的,至少他当时怀着这样的心情望着他和海虎的身影在天际远去。“二哥,你留下吧!如果你不留下我就和你断绝关系!”小瞳这样叫着扑向他,用那双似乎能有无穷力量的白皙胳膊将蓝梦缠住。但是蓝梦清楚,他已经和小瞳再无任何关系——他只要割舍了一次,下一次割舍便变得格外容易,他在长期压制自己感情的过程中无师自通的明白这点。于是他伸出手将小瞳缠住他腰际的双手拿开,他用了磁场力量,因此那双没有任何力量的胳膊格外轻松的就被他卸了力。“是呵,小妹说得对,我也觉得你该留下。”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猝然插入到这个房间中来,蓝梦惊愕回头,发现年轻时的他背着手站于门前,一双蓝眼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出于某些我们共同认同的理由……”站于门前的蓝梦幽幽地说,走廊内的光并没有门内通明,这就给他了一层幽暗的庇护,能够让人除了那双漂亮蓝眼之外都看不真切。“我自然是希望你能留下的,但是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们都不拦住你。”他似乎是情真意切的叹了一口气,只有年长者知道他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只是可惜了那瓶好酒,我以为你还会坚实的顺着那条蓝色的道路向前的,但现在你连给我这个后辈出谋划策也不想。”他的手段拙劣,但在无牌可打的时候用心理战从不出错。年长者蓝梦真情实意地笑了,和他以往所装出来的温和不同,那是一个极其凶狠险恶的笑容,将他面部如同天使般的宁静毁坏的干干净净。“你难道不是在思索怎么样把我榨得干干净净,再等我脑海中没有任何油水可榨的时候,再让我把最后的一丝价值也双手奉上吗?”他年轻时候竟然是狠绝到连自己也可以算计的人,至于为什么他知道,那便是因为他在年轻时也是如此对小瞳策划的,他熟悉那种正在策划着什么的语气。
门外的蓝梦沉默了一瞬,随即再次开口。“何必将我说得这么不堪呢?我便是只想知道蓝色的梦是否能实行而已,你的经验对于我们很有用。”蓝梦轻笑了一声,从这间温暖的房间里迈开步伐向出走,既然年轻的自己也不想在大哥和小妹面前丢丑,那么话题就能有私下斡旋的余地。“那么我们更要因为这个谈谈了。”
白发的英俊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有些着迷似的看着被繁星染上光泽的夜晚,没有都市的霓虹灯光污染天象,他更能将一切看得更为真切——包括他归途的时间。年轻男人踱步至他身前,同样读着天象所告诉他的信息。“你在这其中看到了什么?”白发男人嘴角染上苦涩,年轻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趟,点头回应道。“你过得很不好,这也是为什么你要把你所知的一切带进坟墓里?”他有些犹疑地转头看向别处,黑发在星光下如同上好锦缎,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他开口说道。“你命数将尽了,这也会是我的未来吗?”“我已不信天象,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末路……”年长者抿了抿薄唇,他离开落地窗天光的照耀,向着更为浓稠的黑暗处走去,直至那墨色染上他的每一根白发,他才开口。“天象它玩弄我,让我以为看到了事情的结局,它告诉我我这样做便能解决事情,但却再次被它所掌控,很多人脱离了命运金线的缠缚,我又为何不可做不到?”
年轻者抿着唇望向窗外亘古繁星,它们自他出生时便缄默的存在了,在未来它们还将继续燃烧,在空无一物的宇宙中旋转,发出足矣焚尽一切的光和热量。“你已经放弃了。”他这样笃定地说,脸上露出自信笑容。“你自信于自己无法超越它,你怀疑你的能力和智慧,这就是你为什么失败。”他无视了年长者向他投来的眼神,那的确很威严,甚至超越了他父亲向他投来的目光,但是他已经斩断了这些牵绊,在未来他将继续超越这些,直到他也变成一颗发光发热的恒星,亘古且沉默的在空茫宇宙中自转。年长者被他这样的气度刺痛双眼,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于是年轻者更不依不饶,似乎要将他所知的一切一吐为快。“你把你该做的那些梦想和执着都忘掉了,这才让你着了命运的道。”他的眼神变得阴鸷。“如果是我,我便顺着命运那只垂怜的手不依不饶的向上爬,哪怕不喜欢顺着其走又如何?我迟早会爬上去,再把那只该死的手斩断。”他的眼睛反射了天光,极亮,极其执着,让蓝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次男,或是那个背叛他的女人,一样的年轻气盛,他们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执着和充满野心。年轻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燃烧自己一般,直到他们自身也要在这场燔祭中燃尽,蓝梦释怀地笑了。
烟尘散尽,次男和首男齐步向那块嵌着蓝梦的石壁走去,他们所用的力量应该不至于将蓝梦轰杀才对,毕竟以蓝梦那般狡诈的人,或许正隐藏在被轰碎的建筑后面等着伏击二人。于是虽然二人都恨不得现在就与对方互相厮杀,对于对方的不满之心溢于言表,但暂时还只能委身和对方合作。他们一并上前查探,身体蓄满了力量以提防不知从何处打来的攻击,但直到他们走上前去那具身体也没有任何动静。当他们细看那具颓然倒下的身体时,不明的恐怖爬上了他们的心灵。那并不是因为倒在那里的那个人极为丑陋,相反,他拥有一张绝无仅有的美貌脸庞。不知是兄弟二人谁先开口,以敬称试探性叫那被半掩在废墟下的人。“舅父?”“他死了。”次男说,因为他感受到那人再无呼吸,二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抚上那张美丽面庞,有细细血线从那人额头处流下,那正是来自于他们对于他所造成的脑部损伤,而最让他们惊愕的却并非是这如小强一般的人轻易死去的事实,而是——蓝梦竟然在死前噙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