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回头时,石韦瞥见五步之外,一名面色忿然的青年男子,正用那双刀子似的眼睛怒视着自己。
此人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厉喝之下,几步便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冲着石韦的脸便砸去。
“徐公子住手——”
潘紫苏显然认识此人,惊声阻止时却已来不及,那一枚拳头挟着怒气忽的已出。
石韦不及多想,见着拳头迎面而来,身形急是一侧,那人挥来一拳便是落空。
他侧身之时,双手顺势将那人手腕搭住,腰部后撑,“嗬”的一声低喝,臂上猛一用力,竟是将那身长七尺的男人揪起,一个背摔,狠狠的撂倒在地上。
那潘紫苏称作“徐公子”的青年,显然没什么武艺底子,人虽然壮士,却在毫无反应之下,被石韦狠狠摔了个狼狈,仰面朝天直痛得哇哇直叫。
潘紫苏则是“啊”的一声尖叫,见得这般出人意料的场面,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石韦却直起腰来,潇洒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
“好在我跟着青黛学了几天角力,今儿个正好拿这白痴试手,看来我这功夫学得还不错嘛……”
石韦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眉宇间掠过一丝得意。
潘紫苏从惊诧中清醒过来,一张端庄的容颜上,怒色陡然而生,冲着石韦便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伤人!”
石韦顿是一怔,如果他耳朵没听错的话,似乎这位潘小姐,竟然在为这个姓徐的打抱不平。
石韦立时便火了,剑眉一凝,沉声道:“潘小姐,你方才也看到了,是这厮先动手打我的,我只不过是被迫自卫罢了,怎么好像还是我的错。”
潘紫苏咬了咬嘴唇,遂不再理他,忙是去扶那姓徐的。
“徐公子,你伤到了没有,快起来。”潘紫苏一脸的关切。
那姓徐的刚刚哼哼唧唧的站起来,一看到石韦时,竟似好了伤疤忘了痛,作势又要向石韦扑去。
石韦把袖子往上一撸,冷笑道:“我看这位仁兄是自觉欠揍啊,很好,不怕摔我就再陪你玩几招。”
“淫贼,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姓徐的被石韦这般一鄙视,更是怒不可遏,又是骂,又是闹的,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潘紫苏死死拉着他,口中劝道:“徐公子,你误会了,你先听我解释。”
看着这姓徐的如此怒状,再看看潘紫苏那副关切的样子,石韦忽然间看明白了几分。
难怪口口声声的骂我淫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又见潘紫苏不过是弱女子,就算拼全身力气,又能有几分劲道,那姓徐的一副拼命的癫狂之势,却偏生给这么个弱女子拉了住。
石韦嘴角斜扬,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他清楚这姓徐的是给自己摔一下摔怂了,现下这副嚣怒之势,只不过是在女人面前死撑颜面而已。
当下石韦将袖子又掸了下去,表情平静的说道:“徐公子,在下方才只是想用芦荟给小姐治额上的瘀伤而,你所见,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看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能不能冷静一下。”
听得这话,这位徐公子停下了疯狂,脸上怒气虽然未消,但却似乎放弃了和石韦拼命的打算。
他回头看向潘紫苏,似乎在询问她石韦所说之词的真假。
潘紫苏脸畔带着一丝微红,点头道:“石郎中说的都是真的,这位石郎中方才刚刚治好了爹爹的病,我正打算送他出府,徐公子,这都是误会。”
“他救了伯父?”这姓徐的转怒为惊,上下扫了石韦一眼,眼眸中充满了怀疑。
潘紫苏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场向那姓徐的解释了一遍。
当这位徐公子确信眼前这小郎中,不但刚刚救了潘大人,更曾是潘子君的救命恩人时,脸上的那份忿色悄然间已一扫全无。
听得潘紫苏说完,这姓徐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愧色,他干咳了几声,向着石韦一拱手,不情愿的低声道:“在下徐常青,适才多有失礼,还望石郎中海涵。”
“无妨,区区小事,石某岂会记挂在怀。”石韦表现的很大度。
见得一场误会化解,潘紫苏方始露出几分浅笑,遂问那徐常青为何而来。
徐常青便说自己听闻潘伯父忽生急病,心中挂念他老人家的安危,便急急忙忙的赶来看望。
“难得徐公子有心,不过爹爹的病已无大碍,多亏了这位石郎中,徐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位石郎中虽然年纪轻轻,医术却着实高明,方才连刘老郎中都没办法,他却轻而易举的……”
潘紫苏声音如百灵鸟似的清亮,这般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将石韦狠狠的夸赞了一遍,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当下石韦淡淡一笑,谦逊道:“小姐真是谬赞了,石某愧不敢当。”
说话之际,石韦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这二人的眼神变化。
从潘紫苏的眼中,石韦确实看到了一种感激与佩服,但是,从那徐常青的眼里,石韦却看到了某种复杂的神色。
是嫉妒。
没错,他听着潘紫苏不厌其烦,一遍遍的褒赞石韦,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嫉妒之色。
“石郎中既是初来京城,应当结识一下京城中的朋友,三天之后,徐某府上正好有一一场文会,来得都是京城中的才子佳人,石郎中若有兴趣,介时不妨前来坐一坐。”
这徐常青忽然间变得客气起来,还这般盛情的邀请他到府上作客。
“文会,不就是作诗词么,原来这厮是想让我出丑啊。”
石韦旋即看穿了徐常青的意图,想来是这位贵公子,以为自己只是一名郎中,不通诗文,想借着这什么狗屁文会让自己难堪。
石韦尚未有所回应,那潘紫苏却道:“徐公子,你那文会不是要比作词赋的么,石郎中他恐怕……”
潘紫苏话到一边,忽然觉得不妥,便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向徐常青暗使了个眼色。
徐常青却假作不知,仍然一脸的客气,问石韦愿不愿意来参加。
石韦也知道那姓徐的因是被自己摔了一下,失了面子,心中存有找还面子之心,他原本是打算稍作退让,不去掺合那什么文会的。
不过,就待他婉拒时,却又听到了潘紫苏那番话。
显然,潘紫苏虽然赞赏他的医术,但却和那姓徐的一样,将他视为不通文墨之徒。
当下他只笑了笑,遂是拱手道:“徐公子如此盛情,石某岂能不赏光,三日之后,我必往府上拜访。”
徐常青甚喜,呵呵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到时就静候石郎中大驾光临了。”
当下二人说定,石韦客套了几句,便是告辞而去。
回往平安堂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丁老汉已将药材从同济堂提回,眼下正自在厨房中烧火作饭,诺大一个家中,不见熊青黛和丁香的身影,只剩下师娘樊佩兰一人,正在院中洗衣服。
石韦悄声走入院中,只见樊佩兰袖子一直挽到肩膀,白净雪嫩的臂儿裸在外面。
她俯身搓衣时,半露的那一对淑胸,随着身体的动作,有节奏的上下颤动着,瞧在眼中,不觉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樊佩兰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时正好撞见了石韦那异样的目光,脸畔顿时掠过一丝羞意,却低眉笑道:“远志,你回来啦。”
石韦赶紧收敛了神魂,视线从樊佩兰的胸前移开,干咳着道:“丁香和青黛哪里去了,怎的让师娘你来洗衣服。”
樊佩兰淡笑道:“熊小姐想游街市,我便让丁香去陪她了。”
石韦不忍樊佩兰一人辛苦,遂是挽着袖子道:“那我来帮师娘吧。”
“不用不用。”樊佩兰一把将他挡开,一脸郑重道:“你是一家之主,大老爷们儿的,岂能做这等妇人家的活。”
眼见她这般执意,石韦也就不好再动手,心里边盘算着,这家里或许该再招个丫环来了。
正自盘算时,樊佩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远志,我跟你说个事。师娘有一个族弟,过些日子恐怕要来咱们医馆投靠我,可能要住些时日,好参加今秋的科考,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不知师娘这位族弟叫什么?”石韦答应的很痛快。
樊佩兰一时想不起来,遂是擦干净了湿手,跑回屋中拿了一封信,展将开来看了半晌,方道:“我这族弟叫作樊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