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来了,什么情况?
石韦可不想和赵光义打照面,免得他以为自己在唆使天子什么,他当即便提出拜退。
赵匡胤却道:“你也不用退下,且往隔壁偏殿一避便是。”
石韦不敢逆旨,只得退往了一墙之隔的偏殿,隔着窗格察看御书房中的形势//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
石韦回避之后,赵匡胤便理了理情绪,命将晋王宣入。
过不得片刻,便见有人一瘸一拐的走入殿中,正是那赵光义。
透过窗格看去,那赵光义的表情倒如平常一般从容自若,从中看不出丁点的心虚的意思。
“臣弟拜见皇兄。”赵光义顿首案前。
赵匡胤扫了一眼阶下的弟弟,抬手道了一句平身。
平素赵匡胤接见自己这个弟弟时,言语总也是客客气气的,鲜有皇帝的谱,而今他的表现却比往昔冷淡了许多。
而且,赵匡胤连赐座都没有,就让他那瘸腿的弟弟在那里一直站着。
以赵光义的城府,当即便觉察出了兄长的态度有异,他那两道稀疏的眉毛微微皱了一皱,显示着内心中的不悦“晋王,你今儿个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赵匡胤冷冷淡淡的问一句,连一句三弟都不称呼,直接改称“晋王”,生份的意味已然明显。
赵光义嘴角咧起一抹笑:“臣弟此番前来,皇兄相必也已经猜到。自然是关于京城中最近的那些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
赵匡胤故作不知,目光直视着赵光义,看他这好弟弟能说些什么。
赵光义不慌不忙道:“京中最近有人谣传。说是臣弟结连禁军将领,想要兵变篡位,臣弟当时听到这谣传,差点没把大牙笑掉。”
说着他还故意笑了几声。
赵匡胤却冷冷道:“怎么,晋王以为这传言很好笑吗?”
“好笑,当然好笑了。臣弟与皇兄的手足之情有多深,那是天下人皆知之事,臣弟又岂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大逆不道之事来。所以臣弟就想,散布这谣言者,多半是大宋的敌人,想要以此来让咱们自生祸乱。只可惜敌人太笨。竟想了这等拙计,难道陛下不觉得好笑么。”
赵光义果然老道,他也不自表清白,而是将那传闻推到了敌人身上,大肆的嘲讽一番。
如此一来。若是赵匡胤信了传言,岂非就成了蠢人。
“传言,那果真只是传言吗!”赵匡胤陡然间加重了语气,厉声的质问道。
赵光义神色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但那惊色也只是一闪即逝,旋即又恢复到淡然之状。
赵光义上前一步。笑着反问道:“不然呢,难道皇兄认为。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窗户那头的石韦,暗骂那赵光义厉害,一点不露怯色,反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石韦马上开始有点担心了,心想赵匡胤本来就心软,再给他弟弟这么一演戏,若真动摇了却当如何。
不过,石韦的担心显然有点多余,若是赵匡胤真的那么好糊弄,他又岂能坐柴家手里生生的夺下了这天下。
面对着弟弟的反问,赵匡胤腾的起身,将案头的一本书忽的便掷往了赵光义的脚下。
“罪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赵匡胤怒视着赵光义,神色中喷涌着愤怒。
那落在脚下的书,正是赵光义所献,那本沾有砒霜的毒书。
赵光义低头向着脚下凌乱的书,他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悚。
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御阶上的赵匡胤视线被遮无法看到,侧面的石韦却看得清清楚楚。
赵光义的眼神,分明在做贼心虚。
石韦又放了些心。
先前石韦还在担心,那本毒书虽然是赵光义所献,但在书上抹毒的却另有其人。
今日瞧见赵光义那表情,看来幕后凶手便是他无疑了。
赵光义把书从地上捡了起来,不慌不忙的把书弄整齐了,抬头道:“这是臣弟费了好些心思,花大价钱才弄到的古藉,怎么,难道皇兄不喜欢么?”
到了这个地步,赵光义还是演戏,也亏得他真能够沉住气。
赵匡胤被他弟弟的“装疯卖傻”给惹毛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在朕面前装什么装,朕早就知道,你在这书上抹了砒霜!”
此言一出,那赵光义神色立时变得惶恐与惊骇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他赶紧将那本书捧在眼前,手忙脚乱的查检起来,一副不知书上有毒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这怎么可能,书上怎么会有毒呢?”
石韦在冷笑,心说这家伙还真他妈的会装。
赵匡胤的怒气,似乎为他弟弟的表演骗去了三分,脸上狰狞的表情渐渐有所缓和。
石韦就有点着急了,生怕赵匡胤被那狡猾的家伙骗过去。
“书是你献给朕的,上面有没有毒,难道你还不清楚?”赵匡胤质问道。
赵光义忙道:“这书确是臣弟所献,可臣弟也不知这书上为何会有毒,皇兄,这多半是一个别有用心之徒妄图陷害臣弟,离间咱们赵家兄弟的情谊,皇兄圣明,万不可上奸人的当啊。”
赵光义说着屈膝伏地,一副蒙冤之状,眼眶子里面很快就盈满了委屈的泪水。
赵匡胤原本愤怒的眼神中,渐渐的开始变得狐疑起来。
显然,他开始动摇先前的判断。
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赵匡胤表情的变化,石韦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心里也跟着一寒。
御阶上的帝王,缓缓的站了起来,来回的踱着步子,目光始终不离赵光义。
他如刃的目光,试图剖开赵光义的伪装,看看他到底是在说谎,还是真心而言。
而赵光义的戏却演得天衣无缝,那一鼻子的泪水,差点让旁观的石韦都以为自己“冤枉”了此人。
“不,石韦啊石韦,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赵光义这种人绝不可轻信。”
石专旋即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但御殿中的赵匡胤,却似乎并不如石韦这般自信。
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相再看赵光义。
那一声叹,意味着他的狐疑已打消了一半,而背身之姿,又表明他仍然对自己的判断有所保留。
极善察颜观色的赵光义一见此状,顿时长松了口气,嘴角更是掠过一抹得意的诡笑。
那般诡笑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似乎在嘲笑他这位皇兄耳朵根子软好骗。
背身而立的赵匡胤,自然无法看清楚他弟弟的嘴脸,而窗外偷视的石韦看着却越发心急,只可惜一时却不知能做些什么。
“臣弟与皇兄手足情深,臣弟怎会做这等灭绝人伦之事,此事定是奸人所为,臣弟若是查出谋害皇兄的真凶是谁,定将其碎尸万段,皇兄,臣弟我……”
赵光义边是义愤填胸的辩解着,边是站得起来,一步步的向着御阶上的赵匡胤走去。
背对着赵匡胤知道赵光义上来,以为又是想套什么近乎,怒气未消之下,他依旧背视着不正眼睬他。
片刻之后,赵光义已来到了赵匡胤身后,二人只一步之隔。
赵光义嘴里惶惶不安的自辩着,但那副表情却全然已无敬意。
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匡胤的后脑,眼神中隐约迸射着一种莫名的寒光。
那是杀气!
石韦在赵光义的眼中看到了杀气,他的心头跟着陡然一震,心想赵光义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光义的目光渐渐的移向了御案,扫了几眼后,定格在一件玉制的器物上。
那是一枚玉斧,大小跟条状的磨刀石差不多,是皇家专用来镇纸的一件玉器。
赵光义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那种空空荡荡的画面,令他嘴角间更扬起一抹得意。
先前石韦在之时,赵匡胤已将殿中的婢女和宦官统统屏退,此时的御书房中只余下他兄弟二人。
赵光义却不知,偏间之中,还藏着一个石韦,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光义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的将那枚玉斧拿在了手里。
石韦目光一凛,心说赵光义这厮莫非是想趁着这个时绝,公然刺杀他的皇帝兄长不成?
寒风穿堂而过,御书房中烛影摇曳。
手持玉斧的赵光义,脚步无声的挪向了背身而立的赵匡胤,他只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便将紧握的玉斧缓缓举起。
目光中,浓烈的杀气在迸射,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匡胤的后脑。
这般举动,杀机已暴露无疑。
石韦的心头呯呯直跳,背上冷汗直冒,思绪飞转,琢磨着是现在就出声示警,还是等赵光义动手之后,他在出来救驾,顺便把赵光义抓个现行。
石韦的目光转向了那玉斧上,尽管那东西是玉做的,但锋利之处却丝毫不逊于铁器。
赵匡胤的后脑若给那玉斧之锋全力一击,没准还真就一击毙命了。
倘若赵匡胤一招毙命,自己再冲出去又有什么用,说不准还会给赵光义嫁祸一个弑君之罪,到时候自己岂非成了赵光义的替罪羔羊!
权衡之际,赵光义手中的玉斧已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挥下。
石韦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