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容贵妃跳罢舞,将身上皇上新赏的铃蓝羽衣换下后,沐浴了一番,又穿上了一身崭新的山水五彩缂丝衫,想起皇上这些时日对淑妃的恩宠,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便开始恨,恨她们从她身边抢走了皇上。
在她们没进宫之前,她才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她要什么,皇上便会给她什么。
她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岂是那些个妖艳狐媚能比的?
这主子一不高兴,奴才们可就倒了大霉。
紫鹃看着容贵妃心情不佳,便想讨好她,弄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来,既可解暑,又可开胃,是宫里夏日做的最多的饮品。
只是酸梅汤刚端到容贵妃的面前,就被她一把掀翻了,汤汁洒了一地。
“狗奴才,这么凉,本宫体寒,不宜用凉的,你不知道吗?”容贵妃大发雷霆,太医再三叮嘱过她,想要有皇嗣,就必须按时服调理汤药,同时还要忌口,不能食用寒凉之物。
显然,这些个奴才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否则,怎敢如此懈怠?
紫鹃觉得十分委屈,“娘娘,太医说是少食,偶尔食用一些,没有关系的。”
“啪~”容贵妃抬手给了她一耳光,“还敢顶嘴?眼瞧着皇上不来未央宫,你们就开始作践本宫是不是?”
紫鹃捂着脸,两颗泪珠子含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敢掉下来,“娘娘,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息怒。”
“还敢哭,叫你哭~”容贵妃咬着牙拧她,赫然是将她当成了冷清姿,往死里拧。
紫鹃隐忍低哭,不敢反抗。
宋婕妤一进来,就瞧见这副景象,惊讶的叫住了容贵妃,“贵妃娘娘,请息怒啊。”
容贵妃停了手,狠狠的剜了紫鹃一眼,“愚蠢的东西,比你姐姐可差远了。”
可惜……
被冷清欢那个贱人给打死了,让她如今连个贴心的婢女都没有,贱人!
紫鹃暗暗咬着唇,将所有的羞辱和怨恨忍下,重重的磕了个头,“娘娘说得对,奴婢不及姐姐,奴婢蠢笨,请娘娘恕罪。”
宋婕妤看了一眼紫鹃,又看了看地上的酸梅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一笑,“娘娘,现在可不是跟一个奴才置气的时候,嘉福宫那位,可正炙手可热呢。” 淑妃……
容贵妃脸色又黑了几分,“宋婕妤,你曾跟淑妃相熟过,该怎么对付她,不用本宫教你吧?”
宋婕妤自上次得罪了容贵妃,就一直都夹着尾巴做人,好容易容贵妃肯再次用她,她决不能放过机会。
“娘娘,淑妃固然要对付,但决不能脏了咱们的手,这宫里嫉妒淑妃的,大有人在。”
容贵妃眸色一闪,“哦?那你说,借谁的手?”
宋婕妤奸诈的勾起了唇,“天寿宴上,淑妃曾对皇后落井下石,现在又被她抢了恩宠,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恨?”
“所以,她会对正当圣宠的淑妃出手,皇上只要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必不会再受她迷惑!”容贵妃几乎已经看到淑妃横死,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画面,简直大快人心。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愉悦的看着宋婕妤,“一箭双雕,这种损招,也就你能想得出。”
宋婕妤跟着虚笑,心里却腹诽,损招如何,你不一样想不出么?
“娘娘,那嫔妾便去坤宁宫请安了。”
“嗯,去吧。”
容贵妃傲慢说道,又斜了一眼地上还跪着的紫鹃,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去把皇上赏赐的那柄织金美人象牙扇,送给淑妃去,就说本宫恭贺她位列四妃。”
紫鹃恭敬一拜,“是,奴婢遵命。”
彼时,天色忽沉,乌云蔽日。
狂风将院子里石架上,一缸缸荷花吹得东倒西歪,宫女们赶忙寻来支架,将雨布架起,遮住娇荷。
冷清欢站在廊下风口,望着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喃喃道:“要下雨了。”
杜鹃将晒着的被子快速的收了起来,经过冷清欢身边时,关切道:“主子娘娘,风大,仔细受凉,还是进屋吧。”
自从冷清欢进宫后,她叫主子也不是,叫娘娘也别扭,干脆独树一帜,尊称冷清欢为主子娘娘,听起来,倒也顺口。
冷清欢冲她淡淡一笑,“本宫素来畏热不畏寒,这风正好凉快,可不能错过。”
年少在家时,每到盛暑,父亲都会在她屋子里弄满冰块,供她避暑,那些冰块是从遥远的北漠运来的,耗时耗力。
父亲说,她是他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比皇宫里的金枝玉叶还要娇贵,绝不能热着冻着。
哥哥们对她,比父亲更加疼宠,知她畏热,一到夏日,不喜出门,便特意留在家里,同她玩耍嬉戏,那是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惜……美好只能留在回忆里。
他们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好到她只看到世间繁华,却看不透人心险恶。
如这娇嫩荷花,禁不起狂风暴雨。
以至于家破人亡,失去所有,她都没有半点抵抗翻身的能力。
今世,她不再是娇花,是那参天的松柏,风雨再大,仍会傲然屹立,仇人死了,她也绝不倒下!
“娘娘,宋婕妤来请安。”书云急匆匆来禀报。
冷清欢转身回了寝宫,“请她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
玄关之外,宋婕妤娇笑连连,“要论这宫里的荷花,还属皇后娘娘这儿的好看。”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来至跟前,宋婕妤恭敬行礼。
冷清欢抬手,示意她起身,华丽的护甲在昏暗的屋子里,泛起一道明亮盛光。
“茉莉,看茶。”
宋婕妤坐定,看着端茶上来的茉莉,满目羡慕,“皇后娘娘贤良,就连身边的宫女都不俗,比淑妃身边的那个秋菊要强多了。”
“秋菊?”冷清欢端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秋菊怎么了?”
宋婕妤见大鱼即将上钩,心里窃喜了一下,继续蔫酸说道:“那个秋菊呀,穿金戴银,走到哪里都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一个婢女的吃穿用度,竟比正经主子还要奢靡,真是小人得志,哎,到底是人家主子得势,鸡犬皆仙,嫔妾就没有那个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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