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北京。密云。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驻地。
春雷滚滚,风裹着绵绵雨丝吹拂而下,雨滴乱纷纷地敲打在门窗之上,响成一片。
国防军第一团已经结束了阅兵,这些天下来,正加紧演练,收拾行装,准备北上加入轮战行列。虽然身为帝国国防总预备队,但为了保证战斗力,这些王牌部队向来有轮战的规矩。国防第一团作为国防军天字第一号王牌劲旅也不能落于人后。不仅仅是他们,禁卫军第一师,第二师的若干部队,都将在近期北上,加入前线的战斗序列。
此刻,一座宽敞的平房内,拉着窗帘,门口站着面无表情,荷枪实弹的哨兵,披着雨衣,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门上挂着“会议中”的牌子。
室内没有点电灯,只点着防风的煤油灯。地图桌上是巨大的五万分之一战区地图,红蓝铅笔随意丢着,众人围拢在一起,目光却没在地图上打转,而是各自看着,神色各异。很多人的眼中隐含怒火,更有人面色铁青,咬着牙,不在想些,空气凝重异常。
“我有可靠消息,”一个中校军官缓缓说道,“帝国已经和日本人谈判近一周了现在双方已经接近一致,即将签约换文我们要和小鬼子一笑泯恩仇,听说还可能对朝鲜实行共管,还要组建军事同盟不但如此,我们还要开放琉球群岛给日本人居住,廉价给日本人供应物资,甚至还在谈辽东半岛的筑路权和勘探权”
众人听了,全都目瞪口呆
一个少校将信将疑地问道老陆,你可别满嘴胡沁这事是开玩笑的?我不信,陛下能容外交部那帮软骨头胡来”
“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少校冷冷地说道,“你们我的为人。这事情千真万确”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人激动地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
“朝里出奸贼了”一个上尉怒气冲冲地说道,“旅顺的老百姓白死了大东沟的北洋水师白死了国防军的先烈白死了好容易等到和日本人算总账的时候,居然要出卖主权,卖国求荣”
“今天我去国会旁听了,简直让人气炸肺。”一个年纪稍长的上校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那个江西的议员蔡炳辉,满嘴的和平忍让,居然呼吁参议员联名提案,支持政府尽快与日俄媾和说白了,这人还不是害怕战事一开国会休会,权力移交大本营,没得好处拿了”
“现在还不都是一个逑样子国会议员拿着财阀和犹太鬼的干股,一门心思替富人。地方上也都是吃拿卡要这政府,算是腐烂到根子上了”
“陛下不是正在铁拳肃贪吗?都抓了那么多人了”
“不过是蜻蜓点水,掩人耳目我家乡的情况我不?”一个少校嗤之以鼻,“现在不是抓几个贪官的问题,而是整个政权从上到下都他娘的没好人地方上的厘卡,现在改头换面又开了起来,美其名曰‘为国战暂苦吾民’他娘的为国战,大部分都进了官吏的腰包议员收地方的孝敬收到手软,会为老百姓”
“不是有农会吗不跳字。
“农会?很多地方,这些退下去的老兵也他娘被收买了,变成了新士绅”另一个少校铁青着脸说道,“我算看透了,这体制不变,连我们国防军人到了社会上也要被染黑。这世道,真是黑到底了”
“那办?政府就是这个样子,老百姓也都不争气就忍,忍,忍”一个中尉抱着脑袋,眼中含泪,“好端端的一个国家,这才十年,就被这群王八日的折腾成这个样子我是在学校喊着忠于陛下忠于帝国的口号进的陆中,一直读的圣训,走到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都这个时候了,为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为国死战”
“我算看透了,皇朝更替,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子,换汤不换药。”一个戴眼镜的少校冷冷地说道,“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当年打江山,一个个口号喊得山响,各个都说是一心为名不求名利。现在如画江山在手,这些当道诸公早就忘记了当年许下的诺言,和他们推翻的那些人没两样了如果镇国军和国防军的先烈前赴后继,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国家,我替他们不值冤冤冤”
“那你想办?你能办?”一个中校微嘲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太子殿下不是在陆大说了吗,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政府打赢战争,其他的都交给政府要政府”
“信他娘啊”戴眼镜的少校愤然而起,“这政府凭让我?都说满清腐败透顶,我看这新朝也强不到哪去反贪反贪,旧的去了又来新的旧的吃饱了,吃相还好,新上来的还饿着,过两年怕是比前边的还要凶上几分”
“少扯这些没用的。是,大家都不满意。但你能办?我们都领袖的思想才是正途,可问题领袖不是皇帝”一个中校摇了摇头,“咱们这些军人,以为国牺牲为责任,这些政治上头的事情,咱们听领袖的便罢。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现在是要打国战的时候胡思乱想,可不是帝国军人的本份”
此刻,窗外一个格外明亮的闪电,透过窗帘,居然连室内的灯光似乎都为之一暗,又是猛地一亮。不多久,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在场众人,脸上都是阴晴不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位中校,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就这样弥漫开来。
“赵猛,你……”戴眼镜的少校低吼一声,涨红了脸,“帝国军人的本份?我看你是给皇帝当狗当习惯了我就,你这个在禁卫军混过的,不是……”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少校一愣,却是乖乖地坐了下来,而刚刚眉毛一挑想要反驳的中校赵猛也闭上了嘴巴。
“各位同志,你们要清楚,现在是我们的事业最关键的时刻,也是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时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人群后方暗影笼罩的地方缓缓站起,在灯光下露出一张英锐而略带疲惫,眼圈有些发黑的脸庞,肩膀上的三颗银星熠熠生辉。
“我们的民族内忧外患,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而我们的团体,我们的领袖,就是这个国家最后希望。可看看你们,成样子”这人来到中间,所过之处,军人们自觉地让开道路,“吵就吵再吵下去,还谈民族未来,眼看国将不国了”
“丁哥,您说吧,咱们咋干。”戴眼镜的少校干脆地问道。
“领袖有话要带给大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触电般地一个立正。
丁忠宇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剃刀,在这些青年军官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刮削着。
这些人,就是未来民族铁血主义**事业的真正骨干,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领袖的钢铁意志下走向辉煌的依靠丁忠宇这些人需要,他从不低估领袖提出的民族铁血主义对这些人的诱惑力。
这些军官,主要来自农村,都是无继承权的次子或三子,对社会现实有着天然的不满。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同龄人,他们接受了更加全面和系统的教育。多年的培养,让他们除了具备专业的军事知识和技能教育,现代文史数理化教育,还被重点灌输了民族主义和国粹主义思想。在这些理论的熏陶下,这些军人具备了对国家和军队的强烈认同感和荣誉感。
他们来自底层,对社会上的黑暗和不公有着切身体会。他们活力充沛,功名心迫切,渴望着通过一场战争来证明,渴望着通过这样的一场战争在这个国家中拥有更高的地位,改变和家人的生活,也希望能够对这个国家发挥影响,成为手握权力,能够主宰一些的人上人。
他们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民众。他们是皇帝用精英主义的教育,特殊的待遇和社会地位培养,用所有这一切构成的荣誉感来塑造和凝聚起来的一个绝对的精英团体。在这些思想激进,热血沸腾的青年军官头脑中,一切不公和黑暗都会被很自然地无限放大,而他们崇尚的就是极端,就是打倒,就是冷酷无情地消灭他们实在是上天赋予**事业的绝佳先锋
丁忠宇,的老师穆铁,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建立了铁卫军这个地下精英组织,提出了民族铁血主义,表面上是要建设强军收复故土,暗地里则是要国家变成一个大兵营,全面扩军经武对外扩张,让军人们最终成为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的主宰
他丝毫都不怀疑,这些被这样一个宏大目标和伟大理想刺激得热血沸腾的军人,一旦行动起来,能够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威力国会,政党,民权自由,财阀经济,这些腐朽破烂的玩意,都注定要成为军靴下的尘土
可丁忠宇也无比清楚,皇帝可以容忍甚至放纵他们宣扬民族主义,刺激军官的士气和对国家的忠诚,甚至会默许他们牵制政府,对腐化的官僚构成潜在的威慑,但终究不能容忍他们对政权抱有野心。
他们必须忍耐。
一切,都是为了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事业,为了**的最后成功,
“国战在即,军人,当恪守忠勤为国之本份,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一切听从总参安排。帝国对日俄和战问题,自有领袖与主和派杯葛,众人但加强戒备,等待处置。”丁忠宇冷冷地说道,“有违抗军令擅自行动者,直接逮捕交军事法庭如迫不得已,可视为叛国,就地处决”
众人耸然动容,一个立正,齐声答道是”
丁忠宇默默地扫视着众人,半晌之后,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的怒色。
“我与你们一样愤慨,甚至我比你们还要难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可咱们的国家为重,民族为重。领袖要我们忍耐,我们一定要服从。我们要领袖,我们的主义,这个民族注定要征服世界,重新主导人类的文明史”
他满含感情,眼中含泪,一个一个地拍拍在场军人的肩膀,和他们握握手,抱一抱,有些哽咽地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这个民族的精英,是这个国家最最爱国,最最纯洁,最最先进的青年。你们要站稳立场,坚持一切以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为重,一切服从领袖,我们,一定要团结,要严守纪律,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领袖,是有通盘考虑的”
在场的军人们,和这位军官执手相看,眼中都是热泪盈眶,直感觉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领袖,不愧是领袖他人争权夺利,卖国求荣,或是浑浑噩噩,只有领袖,仍然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只有这样的领袖,才是中国的未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丁忠宇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暗示些,“这个国家千年以降的黑暗与不公,腐化与堕落,注定要在这一场疾风骤雨中被洗刷,净化这个民族,必将在千年之后重现汉唐雄风,恢复中华之本色,屹立世界文明之顶点我们这些人,命中注定,要亲手完成这一伟业”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丁忠宇的声音,如同具有催眠的魔力,让所有军人的精神在这一瞬间陷入了迷醉,浑身如同触电一般地微微颤抖,“四亿五千万国民团结如一人,征服那些劣等民族,消灭那些贪婪无耻的白鬼,把这个地球,净化为一个纯净无暇的世界,一个只属于大汉民族的光明世界”
窗外又是一个明亮异常的闪电,春雷滚滚,可在场的军人们,心头却是越发地火热,一股豪迈与激动之情,充塞了他们的整个胸怀,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无比地明亮,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随时准备把他们整个人燃烧起来,毁灭一切,创造一切。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