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郑宇轻轻拍了拍额角上的玉手,示意自己要出发了。明月兰拿过郑宇的外衣和帽子,替他穿好,又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轻声说道:“看您这几天马不停蹄,实在累坏了... ...何必这么辛?.不行就改天。”
“答应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反悔。”郑宇苦笑一声,脸上隐现疲惫,“我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会被看成某种信号。没办法,这就是命。”
“调和军政矛盾,解决军需案,尽快达成战争准备,这是事关国运的大事。”郑宇站在那里,闭着眼睛,被明月兰用热毛巾在脸上仔细地擦拭着,有些泛白的脸色被热气一蒸又现出了红润,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刚才跟你说的事情,尽快去安排,和李处那边协调好。另外,局里加派过来调查刺杀案的人手,你要调配好。我已经给局长挂过电话,让他给你一个名义... ...”郑宇闭目养神,唠唠叨叨地说着,“你还没去见他吧?这两天你回局里的时候好好和他聊聊,我看秦叔最近麻烦事不少... ...”
“好了,都记得了。”明月兰把他的帽子扶正,满意地笑了笑。
郑宇也觉得自己有点... ...好像一个唠叨的老太婆,自嘲地一笑,揉了揉眉心,对着门边的邱海阳和吉雅赛因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明月兰透过窗户,看着车队离开了中华宫,手中轻轻婆娑着热腾腾的毛巾,轻咬嘴唇,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酷,我用分割线----------------
今天在许凡的元帅府和郑宇一起用餐的,只有许凡和夫人余雪,小儿子许巍。许凡的长子许波是海军战刀号巡洋舰舰长,正在南方随机动舰队主力进行演练,次子许亮是新近扩编的海军陆战队第三师陆战七团团长,正随部驻扎在旅顺,拱卫渤海湾的大门。
余雪是安南汉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十八岁头上嫁给了当时二十四岁的许凡,跟着丈夫南征北战,是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余雪虽然柔顺,却也并不是纯粹生活在丈夫光环下的小女人,早年就坚持学了新式女校的课程,又跟随丈夫练习英语,接触了不少海军方面的知识,在海军军内和帝国上层女眷中倒也有着不俗的威望。
余雪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于煲汤,据说当年许凡也是经常跑去蹭她家的饭,两个人才走到了一起。今天,余雪是费尽心思煲了一锅大补的鸡汤,郑宇喝得双眼放光,满脸是汗,还一个劲地说着好喝,嘴里有些含糊不清。
余雪笑着看着这个青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许凡看到妻子的模样,暗自苦笑,在下边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
旁边的许巍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殿下,心说这人昨天看着还是风度翩翩,今儿一上桌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丫可真不见外啊
吃过晚饭,许凡拉着郑宇来到了后园的温泉室。
这里其实就是所谓的土耳其浴,燃着香料,热气蒸腾,灯光柔和,一进来,人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只不过,既没有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也没有捧着时鲜水果的女仆,只有外间面无表情的侍卫。
许凡上下打量着郑宇,看得他有点不好意思。郑宇讷讷问道:“叔,怎么了?”
“没什么,”许凡打了个哈哈,却又玩味地说道,“你这身材倒是没得说,本钱也... ...难怪那日本小妞一下就中招了。”
郑宇微觉不好意思,心中却又是一痛。
“她是为你死的,”许凡靠在浴池的壁上,往头上敷了块热毛巾,微闭双眼,“小宇,还有很多人也因为你死了... ...”
郑宇沉默。
“今天你见了刘相,你准备怎么和他说刘振武的事情?”
“一大队被消灭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按照时间,还有纪律,刘支队长肯定是牺牲了。刘相邀请我明晚去他家里,我直接跟他说。实话实说。”
“你不怕他记恨你?说白了,振武也是因为你死的。”许凡叹了口气,“刘相是个护短的人,尤其喜欢这个二儿子。他家的老大你也见过了,那是另外一条道路... ...刘相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振武身上,没想到那小子背着他隐姓埋名去参军。后来陛下特批,不要告诉刘相,还特准他留在西伯利亚,希望把这孩子真正练出来。本来计划战前把他换回的,没想到刚要派人去,就出了这事情... ...”
“我会查清背后的阴谋。”郑宇沉默片刻,坚决地说道,“义勇军的弟兄们不能白死,阿菊也不能白死。父亲已经命令我继续秘密调查此事,而且会加派些力量给我。”
“你有这个心,很好。”许凡点了点头,“这几件事情,你都做的不错,我看老师对你是满意的... ...照我观察,只要这几件事情上头你不出什么纰漏,你这个太子的位置很可能就算定下来了。”
郑宇的心中轰地燃起一团火焰,脸庞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微微有些发红。他感到了一阵眩晕,一阵狂喜,一阵如释重负。他很清楚,对面这人说是,那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许凡双手抱着头,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双脚轻轻地拨动着水,如同在水面上仰面打着瞌睡,“老师不是凡人,他的心思,我很多时候都猜不透。他把你真的当成继承人的话,会给你安排很多很麻烦的事情,准备各种考验和培养,你会遇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 ...这方面,我只能祝你好运。”
郑宇看着这位浮在水面,潇洒自如,语气平静的元帅,心中的热度顿时降了下来,恭敬地说了声:“是,老师。”
“以后别叫我老师了,陛下听着不舒服。”许凡轻声说道,“以后你就是陛下亲自教授。老师,这是带着传承的。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传承的都是陛下而不是我,只有他才是你的父亲,你的老师,你的... ...榜样。”
“凡叔,按说这事我是该开心一些才是。”郑宇苦笑一声,“可现在怎么就感觉这心里沉沉的?我这太子当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挺没意思... ...”
“没意思也得当。”许凡的表情严肃起来,把脸凑到郑宇面前,“你已经这样了,后退,连活下去都难。记住,你只能向前走,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犹豫。”
郑宇心神一凛,脸色也凝重起来:“记住了。向前走,莫回头。”
“我会全力帮你。”许凡又闭上眼睛,“你是我的希望,也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郑宇心中有些迷糊,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人。
“你不要多想,我在你身上不求什么。这个国家,是陛下和我们几个半生心血,算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可我知道,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这个国家以后需要的,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我一直想把你培养起来,成为这个国家以后最需要的那种统治者。不过现在... ...”
郑宇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许凡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在莫斯科你曾说自己要逐步推进民主化,你毕竟是帝国太子,明知道这些话会传回陛下耳朵里,你就不怕?还是说这其实只是用来敷衍那些民主派的?”
郑宇心头一颤。
从记忆碎片里收集的信息看,这位元帅似乎一直隐隐地引导这位太子成为一位开明民主派,这有些荒谬,可却是事实。但关键在于,对方不是在野分子,而是真正的实权大佬。他所做的,无疑是在潜移默化地架空他本人。
在郑宇看来,这样的人,恐怕不是大圣大贤,就是... ...
“老师以前让我读卢梭,伏尔泰,读洛克,读美国,法国和英国的**史,我确实读了,比较了,也反复思考过。这些话,其实都是我心中所想。”郑宇思索再三,心一横,开口说道,“我身为太子,按理说是应该支持绝对皇权。可我首先是国民的一员,是一个中国人。我不能仅仅为了一己私利,背弃国家,背弃国民。在我心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比什么都重要。”
“我承认,在建国的时候,以至现在,帝国的体制都是最适合国家发展的。甚至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如此。这个国家需要的,是进一步的改良和完善。”郑宇继续说道,“这个民族已经习惯于服从一个强人的意志。一旦缺乏这样的绝对强人,或者说,盲目推进所谓的民主化,结果不过是再以暴力或其他方式角逐出一个公认的强人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东施效颦?”
许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是默默地听着,认真地看着。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