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玑略作思索,又问道:……你确定回鹘几会闹事?这不是小事,
他们凭什么答应你?”
宋阳点头,给她一一数道:“使团打使团,大燕不会管,闹得再凶,也只是一场大热闹,至少在睛城不会惹来什么厉害制裁。”
“回鹘、吐蕃早有姐梧,边关上随时在打,使团见面打一伙,在回鹘王子眼里不是什么大事。”
“还有件要紧事照我猜,对吐蕃萨默尔井心里早都憋住了一股邪火,前阵他落难,多半就和吐蕃人有关。现在撺掇他打这一架不难。”
堂堂王子沦落到红城奴隶,身上还带伤,这件事匪夷所思,不可能是在本国受伤。大燕的可能性也不大,一来两国没什么冲突:二来能让这种尊贵人物吃大亏,只可能是官家动手,若真是大燕要对付王子,他哪会再傻乎乎地跑到睛城来:而更重要的,贩卖跨越国境贩卖奴隶的,大都是吐蕃商人按照宋阳的猜度,萨默尔汗应该是在吐蕃境内出的事,不知怎地混进了奴隶商队,经由大燕最终被卖到了红城。
当然,这一条并没有真凭实据,宋阳也没多解释,跟着继续数道:,“还有就是回鹘王子人还不错,好像有些知恩图报的意思。”
在青楼中只耽搁了片刻,说完话宋阳急匆匆地往回赶,此时天色全黑,睛城四处焰火升空,勾画旖旎夜色。宋阳顾不得欣赏景色,回到南理驿馆,直接找到阿伊果:“怎么样,搞定做好了没?”
阿伊果正优哉游哉地嗑瓜子,闻言笑道:“老子办事,你娃放心就是咯!他敢说个不字么!”说着,伸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如平时”引得波涛汹涌。
宋阳大喜,说了声“等我片刻”转身出屋,又跑去南荣右荃的房间,顾不上多客气直接问她:,“你易容术了得,能把我头发弄黄么?马上?”
南荣看了他一眼,起身从行囊中取出易容所用之物,淡淡问道:,“哪种黄,屎黄?”
可把宋阳恶心坏了,哭笑不得摇头:,“回鹘那种黄”拜托拜托。”
宫廷饮宴,直到亥时过半才告结束,燕帝排场非凡,宴席奢华无比,但席间的气氛着实不怎么样,四国矛盾重重,主家表现得倒还中规中矩”但三家胡夷宾客彼此间在敬酒时少不得明捧暗讽,其中回鹘距离汉域最远,言辞功夫最差,就这场1骂架,而言,算是吃亏了。
回鹘使团主官闷了一肚子火,一马当先带领手下返回驿馆。平时此刻,娜城百姓早已熄灯休息,但今天是双五节庆,街上热闹依旧,烟huā爆竹此起彼伏在经过四平大街的时候,忽见一伙同族迎面走来”仔细一看,打头得正是自家萨默尔汗,主官立刻下马,迎了上去,用回鹘话问:,“您怎么来了?”回鹘也是游牧之族”没太多文化传承,言辞简陋,并没太多“客气话,。
萨默尔汗径自问道:“吐蕃狗子呢,在后面?”
主官点头,正想问问何事,萨默尔汗就大声传令:“停下队伍”勇士回头。”
王命之下,回鹘使团齐声喝应,虽然饮酒不少”但动作依旧整齐,齐齐掉转马头,即便不曾还没抽刀,但战意已经升腾,直指身后另一只使团。
四平大街上锋节日喜庆一扫而空,不过眨眼功夫,杀气席卷长街!
回鹘主官见状大惊,伸手抓住萨默尔汗的胳膊:,“您是要打吐蕃?”
萨默尔汗目光凶狠:“你敢拦我?”
主官赶忙摇头:“不是阻拦,后面是犬戎再后面才是吐蕃,咱到底打谁?”
犬戎也是刀马强国,使团中既有护卫也有赴擂强者,突兀见前面的回鹘人露出恶意,虽惊却不乱,带队主官第一声号令,身后武士同时亮出草原牧族管的短矛与护臂方盾:犬戎主官第二声令起咚、
咚、咚,声声钝响震碎安宁,短矛与方盾互击,整齐、闷钝。
打就打,现在才没人多嘴问句为什么。
就在交击声越来越急促,犬戎武士渐觉热血沸腾、只等第三声号令便告冲锋时,对面的回鹘队伍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吼:“犬戎避让!”
第一声是回鹘队伍中的通译喊的,而下一次呐喊,则是所有回鹘武士同声大喝:犬戎避让:尖戎避让:犬戎避让!
三声大吼之后,回鹘中的吐蕃语通译上前,又喊道:“吐蕃领死!”
同样,回鹘众人又复高声重复吐蕃,领死!
犬戎才明白这一架跟自己没啥关系,乐得看热闹,主官当即传令下去,带队闪到了一旁:最后的吐蕃则正相反,之前他们还以为遇到大乐子了,正兴高采烈地看戏。突然听到1吐蕃领死”这才知道回鹘是冲着他们来的,忙不迭整队备战。
事出仓促,但吐蕃番子的动作也着实不慢,很快便准备完毕,与犬戎一样,对为什么要打他们连问都不问。或许是西、北荒凉、条件恶劣,蛮夷生就一股凶悍气,或许走出访别国选拔出的都是精锐,单就眼前这些使节队伍中战士显出的战意,明显要比着南理红城守备军更高一筹。
长街肃清,两家对峙,萨默尔王大声传令,回鹘队伍中,有十个尤其强壮的武士闻言都露出不甘之色,但军令所在不得不遵从,皱眉走出了大队,退到路旁。跟着回鹘通译再次扬声:,“我族十杰离队。”
十杰就是回鹘派来赴擂的十位武士,回鹘遣他们离开战场,意思明白得很,高手要留到打擂台的时候再用,现在的拼杀与他们无关。
此举再正常不过,赴擂高手要是打残了,白白便宜别家。吐蕃也有此意,传令之后十个吐蕃武士愤愤退出。
诸事妥当,萨默尔汗策马队首,背对吐蕃而面冲本族武士,放开声音喝问:,“告诉我,圣火何所在?”
轰的一声巨响,仿若闷雷,一众回鹘武士攥拳重锤头盔。
“圣火在头顶,永照前方!”萨默尔汗再问:“再告诉我,怒火何所在?”
又是轰然大响,依旧重拳,回鹘人锤击护心甲,怒火永在心头。
萨默尔汗哈哈大笑:,“最后啥诉我,怒火何处去?”笑声陡然变作嘶力竭地大吼:,“你们指给我看!”
最后一字落下刹那,所有回鹘武士同时抽出弯刀,直指吐蕃使团,齐声嘶吼:,“那里!”
刀光映月,战意滔天!
旋即,一声“杀,字令起,恶斗爆发。
长街恶斗转眼惊动四方,很快消息入宫,景泰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摆手道:,“狗咬狗,不用理会,让他们打去吧,全都打死了才好!”
圣谕传下,城中当值将领心头一松,只在四平大街周围部署重兵,防止事件继续恶化,对战团本身却没有更多干涉。战团的确没有蔓延,打来打去都没离开大街,周遭全无妨,唯独苦了四平大街上的住户……镇国府也在其中。
如伞镇国府当家的是镇国公四儿子。
长街械斗如火如荼,要知道双方都人多势众,加在一起足有数百人,而且大都精锐,虽然赴擂的顶尖高手不曾参与进来,但使团中也不乏上品武士,这一架打得轰轰烈烈,已经几次冲击到镇国府大门。
谭四又惊又怒,把府中夹多数护卫都集中到前院,以防械斗会波及府内,可事与愿违,没过多久轰隆一声大响,大门彻底轰碎。府中卫士首领怒声大吼:,“王府重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吼声的确响亮,但他喊得是汉话,长街上这群斗发了性子的蛮夷、
番子哪听得懂若在十年前,有人敢在镇国公门前放肆,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谭归德一声令下大军碾压而至,早都一股脑地拿下了。
可现在镇国府只剩下个空架子了,对方固然打进了门,但毕竟不是攻打王府,而且打架的人身份特殊谭四气得浑身发抖,却始终不敢喊一声“拿下”只是连声催促手下,出去求请救兵,同时再度调拨府中人手,更多壮丁被他抽调到了前院。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王府的后宅中忽然升腾起阵阵浓烟”失火了。
而火势的蔓延快得出芋意料,还不等府中卫士有所反应,火蛇就层层蹿高,片刻功夫里,大火便成熊熊之势。
尤其可恨的是,对于只能用“突如其来,形容的大火,正发狠打架的回鹘人猛地爆发了一声欢呼,口中蛮话纵声怪叫着“圣火天降,照我前路”尽数精神大振。他们奉火为尊,打斗正酣突见大火冲天,人人都道是神光照耀,士气层层高涨,本来势均力敌的恶斗,渐渐被他们占了上风。
前院乱斗、后宅失火,莫四急得捶胸顿足,忙不迭分配人手或救火或防乱,昔日名动四方的镇国公府,此刻真正乱成了一团。
其实今夜,起火的远不止王府一处,睛城四处走火锣声不断,要说今日风势不小,又因节庆各处都有燃放烟huā爆竹,多发些火灾也算正常,不过好像有些太多了,尤其有那么十余场大火,全都和王府的情形一样,火势转瞬成形,烧起来得奇快无比。
放火,也是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