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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温轻四下望了望,似乎是笑了下,“是挺巧的。”
奥黛丽调了杯果汁送到温轻面前,揽着厉海的肩膀给人介绍:“温老板,这是我兄弟海哥,以后他来喝酒的话给打个折啊。”
“你的兄弟,为什么要让我打折?我们关系很好么?”温轻晃着那杯果汁,仿佛在摇晃红酒般优雅,最终她也没喝,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我就顺路来看看,明天上午我再来收店,除了工作台和吧台,其余的椅子桌子都不要,你不方便搬的话我就找收旧品的来拉走,卖多少钱回头我转给你。”
她说完,从高脚凳踩到地上,转身离开前把那只白色纸兔子拎走:“这个不错,下次来店里抵你一杯酒钱。”
温轻走得毫不留恋,直到她出了店门,奥黛丽才回过神来:“合着老子的面子还不如你一个纸兔子?”
“噗——”厉海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视线转回到她晃过的果汁杯上,“有点意思啊。”
“有屁意思,她这是提防我给她下药呢,我至于么我?”
“那可说不好。”厉海食指在奥黛丽脸上刮了下,“看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个正经人。”
“得!您正经!您老人家一身正气!”奥黛丽懊恼地要把果汁倒掉,被厉海一把拉住手腕。
“倒掉多浪费,我喝吧,我不怕你下药。”厉海看奥黛丽被气笑了,拿过果汁像温轻刚才那样摇晃,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有她微信?发给我。”
“没有!”奥黛丽扫视着满屋的桌椅,正在考虑如何处置它们,“有银.行卡号你要不要!”
“也行啊,一天给她打一块钱,银行就会自动替我给她发短信了。”
“你对我这买家挺有兴趣的呗?”
“我表现的不够明显么?”
奥黛丽食指敲着吧台桌,幸灾乐祸地告诉他:“省省吧你,人家有男朋友了,上次俩人一起来的我见着了。”
厉海骂了一句,又不死心地问:“她亲口跟你说那是她男朋友?”
“这倒没有,不是,人家为啥要跟我说这个啊,又不熟。”
厉海把果汁一饮而尽,拍拍奥黛丽的肩:“你吧,长得不正经,脑子里也没什么正经想法,说不定人家只是合伙人呢!”
“到底谁不正……”
“走了!”厉海把车钥匙勾起来在指头上转了一圈,“这个谢了,明天我来帮你搬家!”
“靠!你是来帮我还是来泡妞啊!”
厉海弯着食指在关节处亲了一下飞给奥黛丽:“爱你哟~”
奥黛丽的吼声把吊灯都震的颤了两下:“滚!”
厉海到家的时候,他爸正抱臂坐在客厅沙发上,很显然是在“守海待屠”。
“爸,刚跟小区他们吃了个饭。”
“你爱跟谁吃饭我不管,你那辆车怎么回事?”
“啊?”
“啊什么啊?我刚才在厨房看见了,你哪里来的钱买车?有钱干嘛不还我?”
“……”厉海真想给他爸跪下磕个头,他就没见过比他爸催账催的还紧的债主。
“哼,不说话是吧,看来是真的藏着私房钱啊。”
厉海觉得说出来是奥黛丽给他买回来的这车太没面子,干脆默认自己有钱不还王八蛋了。
他是王八蛋的话,他爸是什么?哼,反正谁都占不了什么好。
正僵持着,厉妈妈从卧室出来了,厉海他爸立马弹跳起来,搀老佛爷似的搀着她的手:“我们把你吵醒了?”
“本来也没睡着,正看书呢。”厉妈妈温温柔柔地摸着肚子走到儿子身边,“小海又怎么惹你爸了?”
厉海不言语。
“哼!”厉爸爸像是跟老师告状似的告诉自己老婆,“他藏钱!”
厉妈妈笑出声,拍打厉爸爸胳膊:“你也不要管那么紧,小海都二十五了,是大人了。他要是交女朋友,总不能连请顿饭钱都没有吧?”
厉爸爸一脸不爽又不愿意惹老婆不高兴的表情,厉海正打算趁机溜回卧室,厉妈妈的脸色忽然变了。
“小海,你喝酒了?”
“啊……就喝了一口,香槟酒,醒了酒才回来的。”
“酒驾多危险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真的就一口,吹表都不一定达线呢!”
厉妈妈泫然欲泣的样子,自责地跟厉海爸说:“都怪我们以前没能把小海带在身边……”
厉海头大的听着父母两人又开始话当年,等他们终于说得困了才放厉海回房。
当年,厉海爸爸调到贫寒地界去工作,厉妈妈跟过去照顾他起居,又舍不得孩子在那边受苦,于是就把厉海送去南方江城外婆家念书。
然后厉海就“学坏”了。
这是厉海爸爸下的定义,厉海自己可不觉得。他从初中到高一都在江城念的书,虽说贪玩了些,成绩不太好,可他身体健康,茁壮成长了啊。
问题主要出在高二那年,厉海被爸妈召回了家,进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学。
不习惯肯定是有的。
最大的不习惯大概是厉海在江城是孩子王,到了新学校他王冠掉了。
血气方刚的中二男孩子们总会莫名其妙就打起来,厉海入学不到一个月,被挑衅和主动挑衅的同学不下十个。
作为省重点的高中对厉海这种寻衅挑事的孩子毫不纵容,直接把他给休了——休学。
也就是休学那半年,厉海爸爸认为厉海就是闲的才会去打架,把人丢去跟新兵蛋子一起军训,半年以后厉海果然瞬间度过了叛逆期,变“好”了。
厉爸爸深觉自己教育有方,倒是厉妈妈时常觉得对不起厉海,厉海一见他妈那可怜巴巴的样儿就没辙,也懒得理那些找他茬的人了。
厉海躺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回忆起在江城的时候快活的日子。
外婆特别慈祥,从来不逼着他练钢琴,也不会管他作业写没写完。
外婆只在意一件事:吃饱了么?饭都吃完了么?不要饿肚子呀!
想到外婆,厉海笑起来,有些想念已经过世的老人。
床头柜上放着本折纸大全的课本,翻开的那一页正是叠兔子的教程。温轻把兔子拎走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回放,她确实和他当年那个师姐不一样。
厉海上高一的时候比较闲,他们学校也挺轻松,还鼓励学生多参加社团。
那时候他参加了话剧社,因为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一个社团,而且每个月还要完成定额任务。
在篮球和话剧之间,厉海选择了话剧。
他虽然喜欢打篮球,但只当运动放松,可没想着为了跟别的学校比赛整日练习,还要听那个胖子体育老师骂人。
他在话剧社有固定的表演角色:大树。
有时候也客串一下大石头。
总之是一句台词也没有,站在后面晃悠两下就算演出的角色。
那个时候话剧社的一姐就是温若昀,一个什么角色都能驾驭的高三师姐。
厉海没跟这位师姐说过几句话,但他站在后头听温若昀说了不少话。她有时候是柔弱的白雪公主,有时候是献祭给河神的新娘子,有时候是勇斗恶龙的女战士。
只有在那个叫程卫东,她的男朋友面前,她才是真实的温若昀。
不过厉海不太喜欢真实的温若昀,因为她太“面”了。
他不只一次看见温若昀和程卫东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然后温若昀就哭,哭完了再跑去找程卫东和好。
至于么?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姓程的一个男人。
有次他们彩排休息,厉海穿着大树的衣服躺在最后两排课桌上睡觉,亲眼看见程卫东把温若昀气哭以后甩手离开。
厉海心想自己这存在感也太低了,只等着温若昀跑出去再离开。
结果她哭的肝肠寸断,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还算完。
厉海受不了,坐起来,从树干的兜里掏出包纸巾:“你要不擦擦鼻涕吧。”
温若昀被突然“诈尸”的厉海吓得打了个嗝,回过神来觉得丢脸,索性嚎啕大哭。
厉海把教室门给关上,坐旁边一言不发。
那天下午,一棵树听一个女巫婆哭了一个多小时。
高中转学以后,他没怎么和之前的同学联系过,更没打听过那个师姐怎么样了。
可是温甜甜的这个姑奶奶,却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以前的事。
说不定往族谱上查查,她们还真有血缘关系呢。
不过那不关厉海的事,厉海就是觉得温轻这个女人挺有趣的。
他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帮奥黛丽搬家,顺便问那个有趣的女人要一个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