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希希感受到她打量目光之后的深意,垂下眼睫,中规中矩的应声,“嗯。”
正跟关爷爷唠嗑的来峰偷摸摸斜眼,注意门外的动静。
见妻子堵住柏希希,来峰连忙找了个借口抛下老爷子,露出热络的表情迎过来,搭住柏希希后背推搡,“孩子刚回来,你们在门口说什么话呢?”
“哦对对,瞧我高兴的。”张春丽接到暗示,一团和气的说,“希希快上楼,婶婶看看你的新房间还有什么缺的。”
这两位演技太好,已经超出奥斯卡欠他们影帝影后所能形容的范围。
要不是压在背后的手暗中施力,柏希希都快以为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参观自己房间。
“我带你们上去。”柏希希低声说了句,远远跟关爷爷打过招呼,沿楼梯走上二楼。
张姨不放心的望着几个人背影消失,转头欲言又止的看向老爷子。
这些年他病着,家里有丑事都不敢在他面前声张。直到现在,老爷子还以为那个败光家产欠债无数,还腆着脸整日纠缠关漠的来峰,是他善良无害的表侄。
事实上来峰的狼子野心人尽皆知,他煞费苦心送柏希希过来,肯定不止是安抚老爷子病情那么简单。
二楼房间,张春丽进门瞬间就收起虚伪的假笑,一屁股坐在柏希希整齐干净的床上叼了根烟。
来峰沿着房间转了圈,啧啧感慨,“看样子老爷子挺宠你呀,安排的挺周到。怎么样,工作还满意吗?”
柏希希低垂眉眼,避开他的视线。
“给你说的事还记得吗?”来峰站在书桌前,随手拿起刚放上来的教辅书翻了两页,嫌弃扔到地上,“这几天老爷子给你什么好处了?都掏出来吧。”
柏希希直僵僵站在原地,本能的不愿意他们在自己房间乱翻。可她毕竟是外人,没有什么立场阻止,只能闷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这丫头怎么不说话?进了金窝,就想跟雇主撇清关系了?”张春丽倾身扯着柏希希纤瘦的胳膊把人拉过来,吞云吐雾呼出一口烟,全部喷在她脸上,“当初你在片场晒得满头大汗,求我给你工作的时候,态度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怎么?那个时候急得要给我跪下,才当了几天凤凰,就翻脸不认人了?”来峰绕到柏希希面前,狞笑着勾起她的下巴,逼人抬起头警告道,“我能把你送进关家,就能再让你滚出去。认清好歹吧,要不几天以后,你就得穿着身上这套校服去天上人间接客了。”
柏希希知道天上人间是哪里,也懂他口中‘接客’的意思,反射性哆嗦了下。
“知道怕就好,认清自己身份。”来峰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巴掌,继续威胁道,“咱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你乖乖的听话,我就让你留在这里上学。”
柏希希被困在烟雾中,熏得想要皱眉,却硬生生忍下来,垂着脑袋小声说,“…他什么都没给我。”
“老爷子这么小气?”张春丽明显不信,伸手就要去掐柏希希。
“哎,你跟丫头发什么脾气?”来峰拦住她,俯下身对上柏希希的眼,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十几岁的孩子都叛逆,想给自己留小金库,我理解。这次呢,我就不计较了。”
虽然他说不计较,可柏希希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来峰歪过头,视线紧紧缠着柏希希,像蛇信子似的淬了毒。
“他既然不给,你就去要,知道吗?我刚才打听过,老爷子对你很满意。你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来峰直起身体,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嘴脸,“我要求也不多,每个月给我五十万。”
柏希希听到这个数字,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来峰,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失聪了。
“惊讶什么?这对老爷子而言,就是手指缝里漏一点。”来峰不觉得自己狮子大张口有什么问题,他满不在乎的说,“你去打听打听,星澜里读书的那些,哪个一个月没百八十万的。”
“来峰先生,”柏希希打断他的话,艰难的开口说,“合约上并没有这一条。”
“呵,谈合约?那些条款都是我们定的,你有什么立场讨价还价?”张春丽站起来又朝她吐了一口烟,毫不客气的说,“五十万只是最开始的价格,不会永远都这么便宜你。最迟下个月,我要见到钱。”
说完,她把抽到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摔了门扬长而去。
柏希希听到外面的动静远去,她处理掉烟蒂,房间里的味道还是无法散去。她蹲在垃圾桶旁边抱着膝盖,无力的埋下脑袋。
活在这个世上,穷就是原罪。
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变得坚强,变得所有人都不敢施舍同情。
可是,时间过得太慢,她还来不及长大啊。
...
十几岁的小孩放假都喜欢赖床,考虑到这点,关漠处理了两个小时工作才回到老宅,刚进门就听张姨说柏希希早就等着了。
他来到二楼,柏希希房间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人趴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
她过于专注,没听到外面动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题目上。时不时皱起脸摆出冥思苦想的表情,翻开旁边教材苦恼寻找答案。
‘咚咚’
关漠敲两下门,走进柏希希房间,立刻意识到有些异样。
柏希希听到动静,连忙站起来,“哥哥,你来了。”
“嗯。”关漠扫了眼四周,不动声色的走到柏希希旁边,拉开她跟前的凳子坐下,拿起昨天买的资料,“已经写这么多了?”
柏希希老实回答道,“嗯,我要尽快补上高一的部分,不然总是跟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
之前关漠还考虑,是否应该让柏希希留级。听到这话他打消念头,转而问道,“刚才这道题哪里不懂?”
柏希希连忙把自己的草稿本递过去,摆出恭敬的态度请教,“最后生成沉淀物的质量,我算出来的跟答案不太对,你看看。”
关漠扒拉过柏希希的草稿本,发现她学习态度真的很认真,即使是用来验算选择题答案的草稿,每个步骤都写得规规矩矩。她的字小而娟秀,正如其人。
“怎么?”柏希希见他盯着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的叫了声。
难道自己解题过程太糟糕,学神气得都不想教了?
“你写错了沉淀物的成分,”关漠移开视线,从旁边的笔筒里随便抽了根拧开,把正确的化学式写在下面,“这道题还有二段反应,最终沉淀物并不是碳酸钙。”
“我好像明白了!”柏希希看到他写出来的化学式,恍然大悟,坐下来正打算按照关漠给的化学式计算。
动笔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关漠的字,大气豪迈,端正苍劲。只是走笔时的锋刃,带着未经磨砺的凌厉。
柏希希笔尖顿了下,刻意把字写大了点。即使如此,相比起来依旧显得娇小脆弱。
补课最开始,柏希希还因为拘束放不开。过了半个小时,她就在关漠的引导下彻底开始求学模式。
整个上午时间转眼而过,她捧着用掉一半的草稿本深切的感慨:要是关漠愿意当家教,肯定很多人愿意重金请他。
关漠话很少,讲题和知识点的态度既不风趣也不幽默。可因为他自身气场的缘故,会让听课的人注意力高度集中。
而且他很清楚错误点在哪里,能一针见血的精准指出来,还在讲解的过程中灌输正确解题方法。
短短几个小时,柏希希就有种国际名校在前方招手的错觉。
“今天就到这里,我明天再来。”关漠把笔放回去,施施然起身。
柏希希连忙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把他送到房间外,“好的,谢谢哥哥。”
关漠听到这话,顿了下,目光定在柏希希的脸上。
“怎、怎么?”柏希希有点慌。
难道老师还要布置作业吗?
关漠盯着她看了会,才说,“没什么。”
他不习惯把事情反复多次的强调。既然提醒一次改不了,那大概是潜意识中不想改变。
柏希希对他,依旧是那么生疏。
“进去吧。”关漠制止她要送自己的行为,转身下楼。
“那,哥哥慢走。”柏希希朝他喊了声,目送关漠走到楼梯口。
在一楼碰到张姨,她正做好午饭,招呼关漠一起吃。
“不必,我下午有约。”关漠拒绝道。出门之前,他又想起什么,折回来问,“柏希希她…抽烟吗?”
“不啊,希希那孩子个人习惯挺好,就是总熬夜写作业,怪招人心疼的。”张姨回答过,疑惑的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她房间有烟味。”关漠说。
那味道大概是昨晚留下的,很淡,却有强烈的存在感。
张姨把碗筷摆上餐桌,想都不想的随口说,“哦,那是昨天你叔和…”
话到一半,她记起关漠对那两夫妻的厌烦,连忙闭上嘴。
关漠已经在她话中捕捉到重点,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不关希希的事,那两个是自己来的!”张姨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关漠冷淡的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