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零章
换帅
对于日军来说,1940年,并不是他们的幸运年。
先是39年末,发生在蒙古的苏日之战,美国媒体甚至以幸灾乐祸的在媒体宣扬,这是一场野兽之间的搏斗。
最后,日本被北极熊斩杀于草原之上。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就拉开了帷幕,对于日本来说,远东并不是他们一家独大了,狂妄的本钱已经不在,唯一的安慰就是在华中战场,能够压着中国的正规军进攻。
但薛岳的横空出世,又一次打乱了日军的战争步伐。
日军一直无法打通中国大陆上的通道,打通长沙至广州的铁路线,完成他们的南下战略的准备。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让日军无比的难受。而东北战场,原本让日军大本营非常放心的关东军又一次接受了重创。
11月,北满已经飘起了皑皑白雪。
从夏季开始的战役,已经让关东军的物资开始了紧张的局面,不仅如此,关东军在日军整个侵略战争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将近一半的战略物资都是需要关东军输送到各个战场。
如果满洲失去了战争物资基地的作用。
那么日军将在最多一年后无力作战。
钢铁的匮乏,煤炭的不足,都将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在日本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上划开一道道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口。
为此,关东军从夏季开始,陆续投入了7个师团作战。
可结果让大本营都失态,精锐11师团几乎被全歼,只留下了骑兵旅团和战车大队在图们,未加入战场而幸免于难,中将师团长牛岛满阵亡。不过,这仅仅才是开始,从5月份,关东军两个主力师团沿着松花江南北两岸齐头并进,日军南方兵团从七台河向佳木斯进攻。直到额穆战役结束,失败开始笼罩在关东军的头顶。
战争的密云终于在9月份被彻底揭开,陈光带领西路兵团从草原抵达嫩江西岸。
梅津美治郎这才明白,曾一阳在取得战役胜利之后,不仅没有休整部队,反而像是疯了似的对吉林东部发动进攻,关东军的注意力也被一直牢牢的锁定在哈东和长白山中麓的这片区域。
陈光的出现,让关东军彻底失去了博弈的空间。
曾一阳已经将腰间的尖刀出鞘,就等着一场生死之间的绝杀。
在此危机之刻,日军启用了辞职的原陆军大臣畑俊六大将,担任关东军总司令官。
和梅津美治郎一样,畑俊六也是一个头戴天才的将军。虽说日本国内很喜欢制造天才,因为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天才制定战略和战术,天才之外的蠢才只要听命令就可以了。
盲目的崇拜,让日军的大部分士兵变的异常简单。
畑俊六抵达新京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见重病的梅津美治郎。
这次,梅津美治郎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在满洲一年,留给他的记忆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描述。面对曾一阳这个对手,处处被压着,没病也会气出病来。更何况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精力和身体都已经不步入了老年期。
在关东军特护病房内,梅津美治郎脑袋晕沉沉的,浑身滚烫,看人影都是重叠的,要让他再在关东军这个位置上主事,已经有点强人所难的地步了。
“将军,军部来人看你了。”
护士甜美的声音在梅津美治郎的耳边响起,梅津美治郎却挣扎的似乎要张开眼睛,视线中出现的一个瘦巴巴的军人,和他一样都是大将军衔。这是日军之中最高的军衔了,他明白,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
畑俊六紧着眉头,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两人的视线对焦,这才让他冷冰的脸融化了一些:“梅津君,您这是?”
“旧伤复发,浑身烫的很,不过很不错,我刚才梦见了童年。”梅津美治郎似乎精神好了很多,挣扎着要坐起来。
军医先一步走到床边,用手试了试梅津美治郎的额头,似乎并那么烫了。然后用听诊器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一头对护士说道:“准备量体温。”
“抱歉,大将阁下,您可能要等一会儿。”
畑俊六显得异常恭敬,和颜道:“您多费心,我在外面等着。”这种恭敬已经超越了一个陆军大将和军医之间的鸿沟,让军医不由的一阵慌乱。
病房外面,进进出出的护士和医生就像是打仗一样,脚步战兢,行动仓促。
忙碌的踪影一刻也没有停止,而在病房内,梅津美治郎靠着床头,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糟糕。梅津美治郎伸手接过温热的毛巾,慢慢的擦脸,良久在将毛巾拿开,对医生点的点头。
等畑俊六再一次进入病房的时候,梅津美治郎已经穿好了军装,脸上有种苍白的酡红,就像是喝醉了一般,但不大的眼睛依然锐利。
畑俊六偏身对副官丰富道:“守住房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将军!”
等病房内只有两人,畑俊六对梅津美治郎呵呵一笑,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其对面坐下来,说:“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不过我担心,你留下的这个摊子可不好收拾啊!”
“您费心了。”梅津美治郎淡淡的说了一句。
两人分别处于两个阵营之中,不过梅津美治郎在派系中的立场模糊,在‘长洲——宇垣’一系中,其立场也不是很明确,但他的地位已经不允许他左右摇摆,所以,很多时候他不过是不说话。
对梅津美治郎来说,谈话之后是解脱,他可以坦然的回国,是接受处分也好,被抛弃也罢,最多失去权力中心的位置而已。
但畑俊六可是两个极端,他要继续着在满洲的作战,甚至面临着和梅津美治郎的一样的尴尬局面。
面对曾一阳和陈光的组合,在日军之中,一直被比作双雄的组合,任何一个人都不好对付。
畑俊六阴沉着脸,眼神微微眯起,有种要杀人的冷漠,这一套对梅津美治郎来说根本不起作用,梅津美治郎似乎在两人的角斗中,一点点的找回了自信和健康,坦然的拿起边上的茶杯,低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畑俊六,眼神中似乎有中难言的笑意。
“梅津君,我是来向您寻求帮助的。”沉默之后,畑俊六终于说了软话,这种压抑的场面,让畑俊六感觉非常不适,凝固的空间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开了一样。
梅津美治郎脸色微微有些沮丧,失败,即使他不承认,他也失败了,在满洲的失败。
曾经关东军总参谋长的那种豪气万丈随着对手的转变,变得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道:“保住北满的两个主力师团,渡过这个冬季,或许是最好选择。”就语气来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似乎也是深处逆境最好的结果一般。
“难道就不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畑俊六是来解决满洲的威胁的,而不是来苟活偷安的。
“因为苏联人从来都没有准备将放弃远东的利益,满洲也是苏联的利益圈。我们的对手虽然狡猾,但是如果没有苏联人在背后的支援,曾一阳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梅津美治郎说话的时候,一时没有控制情绪,语气中充满了怨怼的味道。
“苏联人?”
畑俊六这才明白,梅津美治郎为什么像是一个被捆绑住双手的拳击手,却要面对对手毫无束缚的进攻。
这本来就是一个艰难的战斗,更何况日军的资源本来就很难消耗同时面临两个大国之间的较量。
响鼓不用重锤,畑俊六这才回国味来,原来满洲的作战,重点不在满洲,而是在远东的苏军。只有将对手的后路堵截,那么战斗才能重新开始。
梅津美治郎阴沉沉的看着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在冬季,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第8师团撤回来,保存第8和第14师团的战斗力,12师团的作用不在北满战场,而是在南方。”
“你是说放弃北满所有的防御重心?”
“一条已经破碎了的防线,再坚守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梅津美治郎叹气道。
畑俊六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随后就宣读了天皇下达的诏令,还有军部对梅津美治郎的重新任命的文件。
一场战略级别的统帅之间的交接,就在关东军内部一间普通的病房内进行着。
畑俊六离开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
不仅充分意识到了今后他的对手的难缠,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北满的战斗必须在几天之内停下来,前线作战的部队,一部分退守白城至齐齐哈尔的防线,用来控制北去的铁道线。
另一部分才是他最头痛的,12师团。
黑河的日军边防司令部还是否要设立?
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是否乘着黑龙江上还没有封冻,将三万关东军精锐都撤回来?
相比其他将领,河边正三和牟田口廉也都不是善茬,说不定那天脑袋发热就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牟田口廉也曾经可是拿着手上的一个联队,去进攻拥有数万大军的29军。
畑俊六站在门庭的台阶上,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细碎的的雪花,暗忖:“还是给陆军部发一份电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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