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很快抛去心中的一丝犹豫,对刘先河说:“我受共产国际命令,协调远东方面军指挥北满抗日武装的。”
“指挥?”刘先河一惊,诧异的问道。
“是的,指挥。”黄苏阴着脸,点头道。他不想干这样的荒唐事,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党,中国的事,就是中国的事,跟苏联人没有多大的关系。更别说,让曾一阳听从远东方面军的指挥了,这根本就是不能的事。
可就是这种近乎荒唐的命令,下达到了黄苏的头上。
这让黄苏,这个老红军战士,对苏联的这些做法有了很大的抵触。尤其是,苏联医生以他的身体还未恢复为理由,拒绝他回国一样,让他恼怒不已。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黄苏老好人的脾气也是一忍再忍。
边上还有苏军将领,让他咬着牙,才将共产国际的命令说完。
刘先河从黄苏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其实他也不理解,胸口宛如被大石击中了一般,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中央知道吗?”
“王ING同志根本就没有上报中央,就同意了共产国际的建议。我不过是传个话,至于你们怎么做,我这个不在任上的政委是做不了决定的。”黄苏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刘,我想黄政委的话,你已经都挺清楚了。”马克西莫夫中将笑着对刘先河问道。
“清楚了。”
“好极了,为了远东方面军新增加的成员,我建议我们干一杯。”马克西莫夫想的很简单,既然苏军为曾一阳提供了武器弹药,曾一阳必需成为他们的附庸,给予成员的身份已经是优待了。
黄苏的情况,犹如两年前,赵尚志在伯力被苏军拘捕一样,不过他身份高,享受的待遇高一些罢了。
远东方面军派出马克西莫夫是有理由的,因为在一年前,他担任57特别军的政委,参加被斯大林寄予厚望的诺门坎战役,在哈拉哈河和刘先河有过一次会面,当时1纵准备从蒙古进入北满,与在此作战的苏军有过一次短暂的会晤。
马克西莫夫在诺门坎战役之后,57特别军就被解散了。而他在战后被任命为远东方面军25集团军司令。
政工出生的马克西莫夫非常想当然的认为,既然黄苏是原来40军的政委,他自然有这个权利去命令曾一阳听从他的指挥,而黄苏却成为了25集团军的‘客人’,实际上是人质。只要通过黄苏在伯力的电台中,发布命令,曾一阳就不得不执行。
苏联指挥官当然不会这么糊涂,但他们被苏联模式的外表给蒙蔽了。
还以为,在中国,GCD领导的部队也是采用苏联模式。
毕竟,共产国际派出过不少军事专家,远赴中国,指导红军军事正规化。可是,在复杂的局势下,并不是一两个军事专家的到来,就能打破红军被**全面封锁的窘境的,之后的实践证明,在中国,苏联的经验只能借鉴,而不能当成宝典照搬。
就在马克西莫夫兴高采烈的拿起酒柜上的伏特加的时候,刘先河装作苦笑道:“将军,我想你最好先放下庆祝用的酒杯。”
“什么意思,难道军队不受党的指挥了吗?”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他是40军的政委不假,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的职务应该是我们党的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而不是40军政委。”
“换掉了。”马克西莫夫中将有些发愣,不过想想也很简单,一支军队的政委由于生病,离开了其职位,有一个替代者很正常。
“那么40军的新政委是谁?”
“罗荣桓。”
马克西莫夫中将高兴的问道:“他在哪里?”
“指定不会在苏联。”刘先河暗自恨恨的说道,不过脸上带着笑容,根本看不出他对眼前这个有过合作的将军有丝毫的反感:“在山东。”
“山东???”
在刘先河不断的解释中,马克西莫夫最后还是明白了,山东在那里。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地理问题,从伯力想要到达山东,必须穿过整个关东军的势力范围,然后坐着船,闯过由日军封锁的渤海湾,进入山东半岛。最后还要突破日军的封锁线,进入大山。总之,很复杂,复杂到,苏军想要找都没办法找的到40军政委。
马克西莫夫粗大的手指在稀疏的头发中挠了挠,想了半天,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误会,他必须去和司令部联系,不然远东方面军还蒙在鼓里。当然,留住黄苏,对于远东苏军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军事委员会认为,黄苏已经知道了大量苏联的秘密,所以必须留在苏联。
用后事的话来说,黄苏‘知道的太多了’。
马克西莫夫走后,黄苏制止了准备张口说话的刘先河,用手势制止了对方,说:“老刘,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走出去看看,周围的景色可不错。等晚上,再尝尝红肠和烤肉,这些都是美味啊!”
“我就听你这个地主的安排了。”刘先河乐呵呵的挽着黄苏走出了小院。
在伯力良好的生态环境,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有种和大自然浑然一体的微妙感觉。就像是湖中的天鹅,路边的云松,还有林间的松鼠,一切都包裹在宁静之中。耳畔隐约中,还能听到大自然呼吸的声音,奇妙不已。
黄苏走在如此美丽的风景中,却没有一刻留恋的心思。他更想回到中国去,回到战斗过的部队中。他身边的刘先河也感受到了宁静中,那场呼之欲来的风暴。
两人默默的走着,忽然,黄苏发出一声叹息,让刘先河愣了愣神:“黄政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军在几天前的演习中,有了过激的行为。但苏军不想和日军交恶,于是想到了谈判来解决纠纷的目的,就此,在苏联境内的日军俘虏将成为一个重要的筹码,还有一个就是,苏军准备和关东军高层会谈,协商三江地区防御,让我军让出松花江河谷区域,以及拉林河、蚂蚁河流域的解放区,将三江地区的桦林、萝北、同江等五县作为我军驻地。不过,这些都是苏军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本就做不得准。”此时的黄苏,眼神中宛如喷火,可见其心中的愤恨有多深了。
“这些混蛋,我想司令员也绝对不会赞同的。”刘先河对苏军的好感大大下降,此时的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曾一阳面前一提起苏军,曾一阳往往会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和曾一阳那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无国界,**国家是有国界的。”
“那黄政委你?”
“我后悔来苏联治病了,和我有同样感触的还有林总。”黄苏淡然笑道,但眼神中的凄苦,让人不觉心冷。
两人都是聪明人,刘先河不用多问,就能明白其中的关键。斯大林虽然承认了中央,但他不甘心渐渐失去对中国的控制,使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想要控制一个新生的政党,这种手法甚至连老蒋都不屑去做。
这是一场不快的谈话,但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面。
刘先河不用担心苏军会用种种借口扣留他,因为他的级别,苏联人看不上眼。
之后的几天内,苏军似乎很忙,忙的将刘先河这个重要的客人都忘记了。连代表方面军接待的马克西莫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随着日本舰队的逼近,苏军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远东方面军也开始动员,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外围,组建了数道防御工事,准备用来应对关东军的威胁。
正如苏军看不透,为什么关东军会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情况下,筹备一场演习一样,曾一阳同样没看透梅津美治郎的军事部署。
但没看明白,就表明曾一阳就会毫无戒备的看这场热闹一样。
六个月的时间,让曾一阳可以动用的军队多了4万人。不但将1纵队的部队扩编到了两万,成为一支也独立野战能力的作战部队,而且还扩编了3纵,形成野司的第二只铁拳。
从苏联运来的三条弹药生产线,也在三个月前,开始运行。
手上积攒的弹药,已经足够曾一阳发动一场大型战役的储备。子弹和炮弹这些东西,捂在手里丝毫没有用处,只有打出去,打进敌人的胸膛,才能发挥威力。
曾一阳不是土财主,弹药充裕了之后,他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一场战役的胜利,换取部队在北满的安全。至少打破日军一方的进攻方向。
在南面,关东军的国防要塞练成一片,延绵数百公里。这是关东军在东北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守备这里的部队也都是关东军的精锐部队,在纵横交错的铁路,公路网下,这股日军是罪容易突破七台河地区,进攻北满的一股主力。
曾一阳保守的估计,包括日军第3国境守备队之内,关东军在该地区的兵力不下于10万。因为有大量的要塞要守备,加上这些要塞都是依山而建,想要进攻这些地方非常困难。
但这也不是说,这些堡垒是无法敲开的,相反,其后背是相当薄弱的。
关东军在设计这些堡垒之前,所有的火力点,都是面向苏联境内,而不是防御其大后方。
而数万日军主力驻扎的防御工事,每天的消耗也是巨大的,虽然关东军在堡垒群内建造了弹药生产线,但一旦开战,依靠那条每天只能生产百余枚炮弹的生产线,根本无法满足要塞的需求。
曾一阳在等待,等待春播的全部完成的消息。
一场一地换地的作战计划,正在曾一阳的脑中形成,和梅津美治郎一样,曾一阳也想在40年的夏天发动一场进攻,不同的是,梅津美治郎想要用强大的军事实力歼灭曾一阳的扩张,而曾一阳想用一场进攻,来增加四野的生存空间。
此战不可避免。
就像梅津美治郎在关东军司令部内,作战动员时说的那样:“帝国的敌人都很强大,但帝国的军人必须要有战胜强者的勇气才能获得胜利。”
没想到,在本来作为迷惑苏军的演习,差点酿成的作战信号,让关东军的作战部署不得不停下来。
但四野的长剑已经出鞘,不沾血,根本就不会回到剑鞘中。面对关东军频繁调动的兵力部署,曾一阳也在积极的调动的手下的部队,兴安军区,在杨靖宇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切断了日军对伊春的补给线,下一刻,一场攻防大战即将展开。
萝北县,野战军司令部内,参谋们忙碌的整理着往来的电报,不停的在作战地图上放上一面面代表日军兵力的小旗帜。
“首长,兴安军区急电。”
“念。”
“驻扎在齐齐哈尔的第25师团在昨夜出发,目的地不祥。”
“4号情报站来电,日军在哈尔滨的24师团有东进的迹象。”
“绥化日军已经出动。”
……
曾一阳弯着腰,双手撑住上半身,正盯着地图上不断变化的敌我部署。一副几十万大军厮杀的场面,在他的脑海中,正在铺垫开来。大炮隆隆作响,机枪将一片片开阔地封锁起来,冲锋号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吹去,随着红旗的飘动,战士们争先恐后的爬上日军的阵地,两两厮杀起来。
手指轻叩在地图上,其下的一条大河,正是东北境内最繁忙的航道,松花江。
日军的目的很明显,这是想要通过航道上的便利,将兵力迅速输送到佳木斯,形成城下之围。
“小鬼子难道也想围点打援?”曾一阳听着不断传来的情报,日军顺河而下,是能很快的进入三江腹地,这也是日军拥有大量运输船的便利,加上日军在松花江上,还有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巡逻艇部队,装备的虽然都是排水量500吨以下的小舰艇,可是要对付这支舰艇部队,曾一阳的办法也不多。
曾一阳抬头看了一眼忙碌的谢维俊,后者拿着电话对着后勤部口气严厉的命令着。
等谢维俊放下电话,曾一阳才询问道:“游击纵队主力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