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滕县的川军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但他们的心中,都有种被抛弃的悲伤,只是在慷慨赴死的情绪下,被压制住了。
久久期盼的援军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心中所有的心绪都被点燃了。
生死兄弟战死沙场的悲情……
友军见死不救的悲愤……
绝望中等死报国的悲哀……
越来越多的川军,爬上了城墙,用手中的步枪,寻找着视线内的鬼子,拉上枪栓不时的开上一枪。虽然距离比较远,但还没有脱离射程,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蒙上。
榴弹炮的强大冲击力,往往能将日军从凹凸不平的战场上,用爆炸的气流给炸出来。
“突击队35人,全员准备发出,请首长指示。”
“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靠近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用手中的手榴弹和燃烧弹,将日军的装甲车给我干掉,给大部队总攻减少阻力。你们身后有一个营的部队,吸引日军坦克的注意力……”
“保证完成任务——”35个汉子高声喊道。
曾一阳动员一般都不讲大道理,反而用任务来激励这些战士,让战士们知道,应该在战场上做什么。
曾一阳心说,训练反坦克作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该再战场上检验其成果的时候了。
潜伏到日军坦克周围,用燃烧瓶点燃坦克,如果能点燃坦克的发动机,那么坦克将彻底趴窝,甚至能够引起油箱爆炸,就将坦克内的战斗人员全部活活烧死。
还有就是用手榴弹,打开坦克的盖子,或者从观察口中,扔进去,炸死车内的日军,这种方法往往能够将日军坦克完好的保存下来。
李漫山见曾一阳没有要补充的,沉声道:“出发——”
“一营,跟上——”
滕县城内,王铭章也发现了战场上的变故,日军突然受到火炮的攻击,巨大的爆炸声,可以证明就是日军的大口径火炮。日军飞机的空袭,因为扔下的炸弹不多,虽然爆炸力惊人,还上不到多少人。
反而,日军火炮,使得滕县守军大量伤亡。
看着炮弹的落点,王铭章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些炮弹应该是日军的炮兵阵地上打过去。可是日军的大炮,为什么会攻击日军?
这确实是一个很不好解释的问题。
难道两天前出现的中央军将鬼子的炮兵阵地端掉了?
这不合常理,端掉日军的炮兵阵地后,双方的火力对比马上出现了变化,拥有更多士兵的中国军队,应该马上集结兵力,对周围的日军进行扫荡,然后会命令滕县城内的守军,对日军进行分击,彻底击溃这股日军。
王铭章不但没有得到这方面的命令,也没有发现大量的中央军部队,相反,只有大约一个加强团的部队,出现在了滕县的东南部。
就这点兵力,想要冲击三四千鬼子,似乎有些想当然了。
站在王铭章身边的还有他的参谋长赵渭滨,122师出川后连续作战,又一直没有补充,兵力已经不足一个旅,加上和集团军失去联系后,41军在滕县附近的界河防线、北沙河防线,都已经相继撤退。
“师座,如果我们配合东南方出现的友军,从侧面进攻日军,就能够冲破日军的合围……”
赵渭滨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王铭章挥手打断:“敌我情况不明,贸然出击,就凭我们手中的那些武器,要是被日军突破,进入城内,我等将成为国家罪人。”
都上升到了国家罪人的高度,赵渭滨自然不敢再进行劝阻。
可是,他和身边的124师参谋长更是对王仲廉的85军不满起来,一个两万人多人的军,面对才三四千人的日军,竟然就逃了。
不少人想到了派系之争,这也不难,能够从新军一步步晋升到师长、旅长的,即便在小地方,眼界也不会太闭塞,加上多年的军政生涯,要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难。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第五战区的仗,还是杂牌军打,最后中央军捞战功。想想我们3000人,守着这个破县城,三天,眼看着部队打光了,中央军援军才赶过来,这不都是算计好的吗?”赵渭滨的话自然有他的几分道理,但就是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能救援他们的是,急行军三天的40军。
赵渭滨见王铭章沉言不答,眼神看向了周邵孟,他想劝解王铭章带着部队突围出去。这也是给41军留下种子,122师、124师真要在山东都打光了,最后隶属于川军的这两个师的番号,还会不会存在都是问题。
被中央军吞掉,还是直接就取消番号,都是他担心的问题。
124师参谋长周邵孟右手叉着腰,眯起眼睛,看着正在发动佯攻,吸引日军主力的231团的一营。
“看来日军的炮兵阵地确实被友军占领了,从炮弹落点杂乱的情况来看,要么是友军炮兵训练不足,要么就是匆忙,我比较倾向于后者……”周邵孟一字一句的说着,就像是一个参谋长评判着一个实习参谋的沙盘推演一样,若即若离的语气,似乎还能站在公正的立场。
说完这些,周邵孟眼睛一亮,看了一眼两个同僚,询问道:“你们知道,在各军中,那支部队惯用偷袭敌军炮兵的战术吗?”
“西北军倒是有这种惯例。”王铭章闭着眼睛,想了想,睁开眼说道。
“西北军卒持强好勇,往往使用敢死队,突袭对手炮兵,得手后,即炸毁大炮,但是很少听说他们能够在仓促中,将地方阵地上的火炮作为已用的?”赵渭滨在同僚的启发下,也渐渐的想到了一些不同:“中央军向来不善于长途奔袭,袭扰对手的身后,可能……”
“这支部队到底属于哪个派系?就在和日军步兵交锋的一瞬间,就能够揭晓。”周邵孟微微一笑,眯起眼睛看着已经排好攻击阵容的日军,四辆坦克一字排开,数百日军尾随其后的战术,对于滕县守军来说,还是比较新鲜的。
在攻城战中,坦克的作用并不明显,往往只能做移动的炮台,和机枪火力支援点。
贡献的力量也是有限,尤其是日军坦克小口径火炮根本就对砖石城墙构不成威胁。
但在野战中,日军的步坦协同作战,在川军将领眼中,还是很新鲜的。
坦克要照顾步兵的速度,往往像是在乌龟爬一样缓慢,但其厚实的装甲,手榴弹扔上去,不过是搔痒痒,迫击炮没有那么准的准头,换句话说,即便迫击炮的炮弹能够找准落点,也伤不了背着一个乌龟壳的坦克。
这在川军士兵眼中,坦克成了战场上无解的武器。
杂乱无章的炮弹落点,并没有继续对63联队的日军造成更多的伤亡,只有在前几轮炮兵袭击中,才伤亡了数百人。这也让福荣真平已经怒火中烧了,两天的猛攻,在滕县城外,只有五十多人阵亡。
但仅仅一次炮袭,就让他的联队失去了一个中队的士兵,这让他如何能够平静下来。
福荣真平大佐也明白了一个事实,就是他携带的重炮兵大队,已经被偷袭了,而且还落入了支那军队的手中。
这样的损失,回去后,打骂几句,能够消磨旅团长的怒火吗?尤其是,现在的福荣真平在自信心上,明显的不足。他虽然豪气的命令三个大队,在坦克的突击下,向出现的中国军队进攻。
但如果这些突然出现的中国军队,不过是对手的一支先头部队,那么凭借他手中的几千人,还能获得滕县的胜利吗?控制火车站,保证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河北运送到山东前线战场吗?
福荣真平也只能寄希望与他手下的那几辆坦克,协同步兵,将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中国军队击溃,为支队主力集结创造条件。
相信旅团长只要腾出手来,即便对方有一个军,也能拖垮对手。
加上空军的优势,日军在山东战场根本就很少受挫,往往也是攻击不力,没有达到预定的作战效果,真正大规模的伤亡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也就让濑谷支队63联队的士兵,在与中国军队对战中,占据这心里上的优势。
但他们那里知道,和他们对阵的是40军。
滕县北方突然一阵巨响,轰隆如滚雷不绝,随即又有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站在几公里外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抖。
“八嘎,卑鄙的支那军队……” 福荣真平握紧手中的指挥刀,要紧牙关,命令联队炮兵,试探火力侦察。
和日军的进攻方式差不多,40军的野战战术中,也是尖兵先行,重点打击对手重火力,面对鬼子的坦克,也能在付出极小数伤亡的代价,迅速的接近鬼子的坦克。
担心被鬼子坦克上的重机枪压制的一营机炮连,马上火力全开,对着鬼子坦克间的鬼子士兵攻击。
猫着腰,跟在坦克身后的鬼子兵,在小队长,中队长的带领下,迈着小碎步,别看步子小,但速度一点都不慢,笨重的钢盔下,一双双如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前面的旗兵。
马克沁沉闷的吼声下,鬼子步兵立刻就有几十人中弹。
人类在自己设计的武器前,显得越来越弱不禁风。
一个重机枪连,立刻将四辆鬼子坦克全部引了过去,扭动的炮台,短小的炮管,似乎在展示着一个吝啬民族的图腾。
趴在坦克行进道路前二十多米的距离的突击队战士,立刻就知道这是身后的部队给他们创造机会,跃起十几个战士,三个人一组,紧跑几步后,扑到在地上,爬行了几步,离开坦克的距离都在六七米的距离,就将背包中的几个玻璃瓶往坦克上扔去。
破裂的玻璃,将瓶子内的混合燃料大部分都途在了坦克上,就在坦克周围的鬼子准备还击的时候,四辆坦克不约而同的燃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滚滚的浓烟,让坦克周围的鬼子足足愣了又几秒钟。
古老的三十六计中,就有一条火攻计,这条被历史沿用了一千多年的计策,出现在了现代战场,让时刻标榜军事大国,科技强国的日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坦克外的鬼子还好一点,大不了就躲远点,但坦克内的鬼子可就遭殃了。
观察口外,不断涌入的浓烟,让本来就空气混杂的坦克内部的空气,有种窒息的压迫感觉。更可怕的是,不但升温的坦克内部,让在坦克内的鬼子异常惊慌。
其中一辆坦克的舱门打开,驾驶员在熊熊烈火中摇晃了一下,就躲入了坦克之中,站的近一点的鬼子,能够清晰的听到那些傲慢的坦克驾驶员正在怒骂,让周围的日军帮忙灭火。
用汽油,糖水等粘合而成的混合物,其燃烧的温度惊人,而且水也无法浇灭这些烈火。只能用沙土,或者干冰才能浇灭火源。
战场上瞬息万变,就在鬼子坦克中招的同时,突击队的火力组,对着惊慌失措的鬼子步兵就是一通扫射。
机枪的火舌,射击在密集的鬼子步兵中,就如同割韭菜般利索。
一营的两个步兵连,知道突击组得手,立刻就扑了上去,灰蒙蒙的原野上,立刻就出现了数百战士,迂回包抄,准备一口吃掉这两个中队的鬼子。
“命令炮兵,瞄准日军联队旗方向,射击——”
曾一阳清晰的看到,日军的两个中队左右的鬼子,在燃烧的坦克周围,开始溃散,他明白,对手肯定不会放任这两个中队的兵力损失。
从整体上来说,曾一阳面对的是一个联队的鬼子,对手的迫击炮在数量上,要比曾一阳手上的多一些,但相差不大。
鬼子的大口径火炮被炸毁之后,气焰一定受损,此时正好一鼓作气,将鬼子准备反扑压制下去。
咚咚咚——
231团的迫击炮营,12门大口径迫击炮向预定的目标开火。
正好此时鬼子的炮兵也开始进攻,不过他们的目标是已经暴露了所有火力的一营重机枪连。
双方几乎在同事开始了反扑。
曾一阳看了一眼身边跃跃欲试的李漫山,开口道:“李漫山,带二营给我压上去,将鬼子准备的反扑彻底打下去。朱尽忠带上补充营,从战场的缺口,接近城墙,和城内的川军联系,接应守城部队出城,记住出城前,把火车站给炸了……”
“三营长——”
到——
你带着两个连,迂回到鬼子的左侧,牵制鬼子的重武器,记住部队要机动包抄,和鬼子之间的距离要掌握好,绝不能让鬼子咬住,打阵地战。
两军之间,都没有准备战壕,在平原作战中,失去了坦克的鬼子,在武器上,并没有多大的优势,而40军也同样如此。为了轻装前行,部队没有携带射程比较远的山炮也野炮。
随军的,也只有一些携带方便的迫击炮,甚至炮弹也只有带一个基数,没门炮一百二十发炮弹,看起来数量很多,在双方都没有地形之利,迫击炮的作用将被作为步兵支援武器,其炮弹的消耗速度,将是伏击战的四五倍以上。
尤其是,日军在山东战场具有绝对空中优势,在侦查,后续支援上,40军将处于绝对劣势。
而且,曾一阳也不知道在滕县附近,是否只有这一个联队的鬼子。
要是濑谷支队就在附近,他带领的4000多人,也只能突围了。
日军阵地,福荣真平大佐发现中国军队竟然铁了心要吃掉他的两个步兵中队,福荣真平咬着后槽牙,下令道:“命令第6、第9、第15步兵中队,由山口良夫少佐指挥,增援被困的第3、第4中队。”
战场上,一辆熊熊燃烧的坦克车终于在烈火中发生了爆炸,数十枚炮弹,在高温下,突然爆炸,立刻将坦克的炮塔给炸飞了,连带着,在坦克周围争夺有利地形的士兵,都遭了秧。
福荣真平的眼睛红得都要喷出火来了,虽然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部下心安。先是炮兵大队被对手控制,让他损失了至少一个中队的士兵,而且留下了很多的重伤员,还需要他手下的军医照顾。
接着,福荣真平手中最强大的王牌,装甲兵坦克小队,而已小时的无影无踪,成了战场上的第二个祭品。
福荣真平沉声询问他的参谋长:“寻求航空兵空中支援的电报是否已经发出去?”
“是的,阁下。但是……”
福荣真平大怒道:“快说,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没有看到,帝国的勇士,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每时每刻都在流血,难道你还认为,世界上有比让勇士们的血白流,更让人悲伤的吗?”
“济南机场的回电说,飞行大队飞机不足,至少要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支援我们。”参谋长壮着胆子,大声的回答道。
福荣真平强压着怒气,声音颤抖的道:“难道你没有说明,我们的处境,只要我63联队和支那军队僵持,很有可能在第二天,就被数万支那精锐部队包围。到时候,谁来增援我们?”
“都说了,不过济南司令部的回答是,十五分钟前,机场内飞机全部升空,进行空袭任务。没有两个小时,根本就不会有飞机降落。而且,傲慢的原田大佐都快要拒绝支援我们,用珍贵的航空炸弹,浪费在毫无价值的民房上……” 福荣真平的参谋长似乎怨气很重,一开口,就将心里的委屈都掏了出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