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啊!好消息……”李部长乐呵呵的一路小跑,推开车门就往曾一阳的住处跑。
曾一阳在被多马克当成合作伙伴后,就从他的家中搬了出来,而且曾一阳夜猫子的习性,也耽误了多马克很多个夜晚的‘好事’。化学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
跟着曾一阳来柏林的,在他身边的也就周炎一个人。
这时候,周炎正穿着国民党送来的军装,不穿还不行,现在周炎的地位变了,成了曾一阳的副官。至于这个副官什么级别,还不是曾一阳一句话吗?
上校,肯定的。
反正曾一阳去淘换了一套国防军的军装,穿上去不但精神,在德国行事也方便。而将国民党军政部发给他的军长给了周炎。
李部长看周炎别扭,谁说不是,周炎自己都觉得别扭,用曾一阳的话,就是让周炎穿着这身行头,去恶心国民党那些来德国国防军学习的军官。想想,自己的副官和对方一个级别,那黄维、王耀武等人见他还不乖乖的敬礼立正?
不过,曾一阳的阴谋也没得逞,国军中派来柏林学习的都是团、旅级别,有的还是副师长,大部分都是上校军衔。但他们都见着曾一阳绕道走,李天霞的例子明摆着,曾一阳属于小人行径、君子行径都要走一遭的人。亦正亦邪,看着像个大人物,实际上气量也不大,蒋介石让他难堪,他就想着方的跟蒋介石的学生过不去。
“得得得……,你也不要给我敬礼了,你穿了这一身,扎眼,我头晕。”李部长连忙摆手示意,让周炎进去通报。见周炎没动换,提高了声音道:“去啊!愣着干嘛,你不去我可就闯了啊!”
李部长的心情大好,顿时跟周炎开起了玩笑。
磺胺的事情,毕竟不过是一通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要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还以为诺贝尔奖是哪家报社给颁发的,他们说了算。
“你还是等等吧!我首长正和美国佬拌嘴呢?去也插不上话。”周炎一努嘴,示意曾一阳的客厅里有人,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句洋文的低吼,也不知道是哪国的?
“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来的人特别多,要不是警察局派了一队警察过来,说不定都围在家门口,连上街买菜都出不去了。”周炎显然对打破曾一阳平静生活的这些洋人很不耐烦,其实他对远赴欧洲,来到一个耳不能闻,嘴不能说的地方。憋都憋坏了,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周炎都觉得老家成天呆村口对姑娘傻笑的傻子二宝都要比他强。
“很多人来?”李部长有些不明白,曾一阳在德国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真正关系好的,一只手都掰的过来,怎么会变得门庭若市了呢?
“都是些什么人?”李部长不放心的问。
“说是来要买我们首长的那个专利,我也搞不明白,不过听我们首长说,开的价格都太低,没有一个诚心做买卖的。”周炎自然把那些抠门的洋人当成了闹事的了。
李部长今天来一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曾一阳,另外一个就是看到了报导,觉得是一个机会,希望曾一阳慎重。
毕竟曾一阳的职务要比他高很多,而且还兼这三方面军的总指挥,他只能来规劝,而不能不计后果的给曾一阳来下命令。
李部长正踌躇着是否给中央请示,然后让中央再去做决断。正好,曾一阳和一个洋人握着手,一边走,一边还谈笑甚欢。路过李部长的时候,曾一阳还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曾一阳送走了客人,又匆匆的走进了书房,这是周炎也倒好了一杯热茶,给周炎送了过来。
和英国人不同,德国人喝茶的并不多,一个是茶叶很贵,另外就是咖啡和可可更合乎德国人的喜好,所以他们即便是午茶,也会选择咖啡而不是红茶。这些茶都是曾一阳出国的时候,从国内带来的,曾一阳虽然不怎么喝,但周炎还是很细心的保存着。有中国来的朋友或同志,也能招待一二。
“庐山云雾,这是前年出国的时候,从老蒋的侍从室少将王世和哪里顺来的,当时看着他还挺心疼,我就知道这茶不错,可惜放的时间长了一点,味道就不如新茶好,就凑活着喝两口吧!”曾一阳笑着客气道,李部长这个人他接触的不多,但总有点让他看不透。
心思很重,但又给人的样子很干练,对于这样的人,曾一阳的原则就是,不能深交,不过可以当好同事。
李部长闻言动容道:“这可是蒋介石都很喜欢的高山茶,产地庐山,《茶经》都有记载,据说可以追述到东汉年间,是一种地道的佛家茶。今天我可有口福了。”
说完,低头深深的闻了闻茶水生气的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像是很陶醉的样子。
“周炎,你去把剩下的茶叶给李部长包上让他带走。”曾一阳见对方喜欢,就转手送了出去。
李部长连说不敢。对于曾一阳的军事生涯,李部长是带着赞叹和仰望,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带兵的人,能用一己之力,让强大的关东军改变作战意图,最后退兵,曾一阳的指挥的几场战斗都成了教材,在各军中被广为研究。
但是李部长有看不起军人,觉得军人粗鄙,好勇善斗,一直以来是敬而远之。
可他即便再看不起军人,对曾一阳确实没办法不重视。曾一阳的能量,是他所见到最琢磨不透的人,上马杀敌卫国,下马治国安邦,这话说的有点大,但能文能武却是不假。
“你说有好消息带给我?”曾一阳埋头看着文件,不懂神色的问。
“对对对,确实是好消息。”李部长连忙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的盖好,放到身边的矮几上,然后倾了倾身体,靠近一点曾一阳说:“大好事,绝对是大好事。国民党终于认可了红军,第一批红军改编的部队,就是三方面军。将改变成一个军的正规编制,粮饷将在宁夏筹集,全权都有你决定。”
李部长并没有看到曾一阳脸上露出的激动神情,反而从对方眼神上看到了一丝愤怒。
“一个军?三方面军包括红四十军,和起义后的67军,改编成红38、39两个军,补充后,人数不下于7万人,都是满员编制的部队。给一个军的番号,亏他们蒋介石说得出这个口……”曾一阳两忙收住话,觉得有些说多了,要是再说下去可是大不敬了。
曾一阳说的,李部长理解。
红三方面军兵强马壮,红四十军就根本不用说他了,转战大半个中国,全都是硬仗打出来的部队,这回倒好,一个红四十军两万多人马,就只能编成一个师?这算哪门子道理。
曾一阳当然也清楚,中央方面也有难处,毕竟红四十军的战斗力在外显着。蒋介石再黑红军战斗力不强,也不能将红四十军说事。
照他的心里,三方面军接受整编,没有一个路军的番号(也就是后来的集团军番号),想都不要想。
“是哪个军?”曾一阳明白国民党军队也是番号各有千秋,一个军有时候能比一个集团军的兵都多,比方说陈诚的十八军,一个军最多的时候有八个师长的番号,至少能组建三个甲等军。而有的军,一个军手下连一个师的兵都没有。
“四十军。”
“哪个?”
“四十军。”
“是原来西北军的反骨仔——庞炳勋部?”
李部长还以为曾一阳不清楚,张嘴就想给曾一阳讲其中的关键,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宿一宿没睡琢磨出来的。而曾一阳摆手制止了李部长的话,正让对方心中有些不悦。
“40军就一个38师的番号,这算哪门子喜事?”庞炳勋也参加了长城抗战,但40军就一个师的兵力,比较单薄,没有机会和日军主力交锋,多是为其他部队做策应。
既然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曾一阳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好了,留下一半大部队,安排到地方上。不但可以有一个堪比主力部队的补充基地,还能从当地的老百姓中召集一些青壮训练。
也算是一个养军的好办法,等时机成熟后,拉起一支十几万人的大部队也不是难事。
“对了,67军的番号怎么办,还有隶属于二方面军的甘肃新一军怎么办?”曾一阳紧接着问。
“收回了。”
“67军有四个师的番号,而新一军也有连个地方守备师的番号,这就收回了?”曾一阳语气颇重的说着。所有人都明白,东北军67军就番号上来说,要比十七路军的番号都多,即便下辖两个军,但也只有三个师的番号。
李部长心说,没事来曾一阳这里找什么不痛快,这些消息虽然听起来都挺像回事的。实际上,这几乎是党和蒋介石代表的国民政府的一种妥协,就是为了避免进一步内战,避免矛盾激化,让日本人乘机占了空子。
红军在西北建立的一套农垦机制的预备役制度,不但解决了兵源补充的问题,而且还建立了数个巨大的农场。去年在数十万军民的努力下,西北的粮食已经有了很大的富余。
更棘手的似乎是,中央对于繁琐的城市管理,还有些没有头绪。
毕竟从大山中转出来,就成了大城市的主人了。反差太大,准备太少,走了很多弯路。占据城市,也不能像农村一样,只要分房分地,就能让治小的百姓大部分都支持红军。
正因为城市中没有土地可以分给市民种粮食,只有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和比较低廉的税收,才能让市民感激。
好在红军建设钢铁厂,机械厂,建设铁路等等,需要大量的工人,才解决了城市内无业人员的困难。
李部长身上的担子也很重,他不但要采购红军必须要准备的物资,还要给国内的一些培训机构,在德国招聘教师兼职都愁死他了。
他来曾一阳这里,主要是从报纸上的一片褒扬声中,感觉曾一阳或许说话能管用,想让曾一阳出门去活动活动,让曾一阳给红军弄些不要钱的废钢铁什么的。
李部长听出了曾一阳口中的怒意,有些心虚的他,觉得曾一阳的怒气很多是冲着他来发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即便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他也有点如坐针毡的难受。
“其实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来,四十军整编正在由陈军长负责,但国内形势突变,日军突然派了两个师团的兵力进驻热河。天津守备军的兵力,也从一个大队,增加到了一个混成旅团。说不定中央会让你回国,我不过是来传个话,好让你有准备……”
李部长说完了就要走,这是周炎推门而入,将一包一斤多重的茶叶包交给了他。
等到周炎出门后,曾一阳看了一眼李部长,才缓缓道:“我知道你来的意思。”
李部长站起的身体突然一顿,他有些愕然的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曾一阳。
后者拍了拍沙发,示意对方坐下。
然后曾一阳才开始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认为我不为党考虑,放着和克虏伯和国防军的关系不用,让你一个人花大代价从他们手中购买高价设备。是一种逃避的行为,或者说,是当了逃兵。”
“没有,没有的事。”
李部长其实早就对曾一阳情况向上级反映了,虽然他的上级在莫斯科,但还是通知了国内。被曾一阳点破,顿时有些心虚,背后语人恶言,是小人行径,任何人被当时人点破都会脸上挂不住,李部长的脸不厚,或者说起来,他的脸还挺薄的,顿时就有些红了。
“你不知道,在德国我认识的阿尔弗雷德也好,国防军中的约瑟夫也好,他们都是商人。我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维持在一层很不牢靠的友谊上,用交情来办事,在国内行的痛,但是在德国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曾一阳顿了顿,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不妨一次说个透。
“我或许能够用和他们的交情,让他们送一笔价值不菲的物资给我们。但他们的家门,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去走了,因为走不通了。而我现在,并不求他们,只是让他们给我们牵线搭桥,不但能够省下很多工作,他们也会第一时间为我们考虑,想办法让我们不吃亏。在德国,他们才是地主,有着很深的社会关系,而我们不过是外来者,再则,西北建设需要的钢厂,机械厂,军工厂等都需要建设一段时期,才能出成果……”
曾一阳的话,顿时让李部长明白了,道理再明白不过,他自己想的不过是杀鸡取卵,而曾一阳却真正的想到了细水长流。
“我……”李部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道歉,但又说不出口。
“别说了,我们都是同志,有着同样的理想并为之奋斗。以后,如果你有想法,就直接和我谈,不要侧推旁击的,让人琢磨不透。”曾一阳笑着说道,从李部长的淡淡的笑容上,曾一阳读到了一颗真挚的心。
临走,一只脚口跨出门了,李部长突然回头,对曾一阳问道:“报上说,今年的诺贝尔化学奖,一定有磺胺的影子。到时候领奖的时候?”
李部长能够解开一直以来的心结,重新认识曾一阳的,心情也不那么沉重了,于是和曾一阳开起了玩笑。
“你觉得我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不过是多马克教授的抬爱,这奖和我无缘,我不回去的。”曾一阳苦笑的回答道。
事实上,他能够将磺胺在美洲和亚洲的专利权拿到手,已经是心存感激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