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听闻赵颐的话,笑容有些勉强。毕竟他待仪贞没有自己说的这般好,正是因为这一份心虚,他才不确定赵颐说的话究竟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一层深意。
蓦然间,他细品出赵颐的态度有了转变。
之前面对他时,语气淡漠疏离,如今却多了几分恭敬与亲近。
北齐帝突然意会过来,怕是为了皇位。
“你能明白就好。”北齐帝神色欣慰,拍一拍赵颐的肩膀:“你今日累了,先回府歇着吧。至于别的公务,暂时先放一放,明日再处理。”
赵颐瞥了一眼肩膀,谢了皇恩。
他从殿内出来,便见守在门口的内侍,换上了新面孔。
这段时间以来,北齐帝的性情愈发狂躁,动辄砍人脑袋。
照这么下去,离暴政不远了。
赵颐把肩膀拂拭了,一步步走下台阶,坐着一顶软轿出宫。
回到广陵王府,赵颐站在分岔路口,停下脚步。
他抬眸望着兰雪苑的方向,静默了片刻,脚步一转,去往前院书房。
赵颐推开紧闭的门扉,一眼看见侧躺在长榻上的沈青檀,春日里的天气泛着丝丝寒凉,她拉着薄毯搭在腰际,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他眼底闪过诧异,似乎没有想到会在书房见到她。
今日在御书房与北齐帝的谈话,终究是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并不想将自己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她,方才没有去兰雪苑。
谁知,沈青檀会在书房等他。
赵颐朝她缓缓走去,站在长榻旁边:“你怎得不去休息,在书房干等着?”
沈青檀朝他招一招手,他乖顺地俯下身来,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软的红唇吻上他的下颔:“我掐指算了一下,你定会想见到我,我便只好来这里等着你。”
赵颐愣住了,垂眸注视她含笑的眼睛,似弯弯的两道月牙。莫名的,他心底的阴霾在她明媚的笑脸下消散。
他低声问:“那你还算到了什么?”
沈青檀像模像样掐着手指:“你现在心情不错。”她歪着脑袋看他,“我算对了吗?”
赵颐轻笑一声:“算得真准。”
他握住她的细腕,拉着她坐起身,顺势坐在她的身侧,双手拢着她玉脂般细润的手:“我今日与你说要争夺那个位置,本意是为了摆脱掌控,不再受制于人。今日进宫一趟,我方才发现不止这么一个理由。”
沈青檀柔声问:“然后呢?”
“北齐帝逼死娘,将我留在北齐掣肘大周,利用我替齐王扫平障碍。恐怕等到日后榨干了我的价值,再一一与我清算,削弱我的势力,给齐王腾出位置吧?”
“他忌惮我体内流着大周的血脉,从未想过将北齐的江山交到我的手里。为了笼络我任由他驱策,不惜用皇位做饵利诱我。”
赵颐神色冷凝:“他将楚家的江山看得极重,若是有朝一日,楚家的江山改名换姓,并入了大周的国土,死也不能瞑目。”
这是报复北齐帝最好的手段。
沈青檀不知道赵颐在皇宫经历了什么,却能够感受到他争夺皇位的决心越来越坚定了。
她眉心紧锁:“齐王害怕我们会参与夺嫡,他得知我们想要回大周的消息,便在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如果他知道我们盯上了皇位,大概会和我们反目成仇。”
他们的敌人,不止是北齐帝,还有皇后,连同寿安侯府。
赵颐想到齐王,陷入了沉默。因为齐王是皇后所出,按照祖制皇位是由齐王继承。
而另一边,齐王也是这么想的,他是皇后嫡出的子嗣,这北齐的江山将来就该是他的,可惜父皇糊涂,竟然要扶植贤王和他对抗。
贤王被贬回封地,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谁知父皇又要扶植赵颐来制衡他,幸好赵颐一心想回大周,对他构不成威胁。
但是在听到北齐帝给了赵颐兵权,心里难免急得上火,害怕赵颐手里握着的权力越多,越舍不得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大周。
他想要给赵颐使绊子,可想到常安叮嘱的话,便强压下这个念头,安排人协助赵颐偷窃仪贞公主的骨骸。
哪知,骸骨被人从暗道偷走了。
众人猜测是前朝余孽偷走的,可他总觉得这件事和赵颐脱不了关系。
如果是赵颐拿走了,那三日后广宁出嫁之日,便是赵颐回大周之时了。
想到这里,齐王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侍从小跑着进来,焦急地说道:“寿安侯府传来消息,说是……说是三日后,请陛下立太子的事儿,暂时往后推一推。”
齐王脸色骤然一变,倏然爬坐起来,碰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又趴了回去:“外祖父不是答应了,三日后联合大臣请立太子吗?怎么突然之间反悔了?”
侍从摇一摇头,表示不明白寿安侯为何会突然变卦。
齐王脸色阴沉,担心是外祖父那边听到什么风声,或者是出什么事了,才会临时改变主意。
他心里生出一股子不安,愈发躺不住了:“你去备笔墨纸砚,我给外祖父写一封信。”
侍从连忙将笔墨纸砚取回来,伺候齐王写了一封信,立即送去了寿安侯府。随后,又将寿安侯写的回信,带回了齐王府。
齐王迫不及待地撕开信,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信里头写着嘱咐他好生养伤的话,至于为何不逼迫北齐帝立太子一事,却是只字不提。
他将信笺揉成一团,愤怒地扔在地上。
侍从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说道:“您派出去的人,查到了前朝余孽的线索。您……要继续追查吗?”
齐王冷笑一声:“查!”
北齐帝忌惮前朝余孽,如果他先抓到前朝余孽,为父皇铲除了隐患,必定会得到父皇的赏识。
那时候,外祖父帮不帮他都不重要了,父皇定会立他为太子。
侍从连忙吩咐下去,继续追查前朝余孽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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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盯梢齐王府的人,悄无声息地回到西夷馆,向誉王禀报:“殿下,我们把消息放给齐王的人,齐王派人顺着我们安排的线索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