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词看出来了,便装男人不大乐意。
相较而言,驾驶座上那个胖乎乎的男人要热心多了,不等便装男人开口,就说:“腾哥,你发扬下精神,往里坐坐,妹子一个人怪可怜的,实在不成...让妹子坐你腿...”
陈腾眼角扫过去,男人悻悻住了嘴,转又朝贺词咧嘴灿笑。
“妹子快上来,腾哥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贺词忙感谢,小心翼翼钻进车里,贴副驾驶车门坐,尽量减少占位空间。
陈腾扭头看看她,贺词非常识相的冲他笑:“谢谢腾哥。”
然后又对胖男人说:“谢谢...哥。”
“我叫裴文博,喊我博哥就行。”
贺词从善如流喊人,并且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
裴文博话比较多,一路上都在跟贺词说话,问她是哪人,要去哪儿,怎么会在这。
贺词早想好了措词,告诉他们是走亲戚,但迷了路。
显然,在坐的几个男人都不相信,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贺词也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警车开到镇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最终在汴水乡派出所停下。
这个点派出所还有警察在,贺词注意到,这个叫陈腾的男人应该职位不低,几乎是潜意识的,无论是走路还是谈事,派出所里的警察都在围着他转。
本来贺词打算向他们打听汽车站在哪,但见他们各自有事,似乎很忙,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再说。
哪知她刚挪脚,裴文博就喊住了她:“哎哎...妹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贺词老实道:“我去汽车站。”
裴文博拉她进屋:“这个点哪还有车啊,你一个姑娘,晚上在外晃荡多不安全,先在所里睡一晚,明天再说。”
说着,他喊屋里警察:“小何,所里还有空屋吗?快给妹子腾一间。”
叫小何的警察刚才也在车里,他看了眼贺词,点点头,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说:“有,我去拿钥匙。”
贺词连声感谢,跟着叫小何的警察走。
“你叫贺词啊?是外地人?”小何上下打量了她眼,状似随意的问:“亲戚家在哪?”
贺词模棱两可的嗯了声,没说话。因为被贩卖,她对这地方的人都没什么好感,警惕心也比较高,不像跟裴文博说话那样随意。
跟他们比,裴文博和陈腾明显是外地口音,应该是北方人。
镇上派出所不大,三面围墙一面大门,有两三间空屋作宿舍,专门用来接待外客。
小何打开其中一间,对贺词说:“晚上别乱跑,明天我正好去车站那边,顺道带你过去。”
说完,又打量了贺词一眼才走。
这一眼让贺词顿生警惕。
其实眼下这个时间点对贺词来说很不利,穷到靠贩卖妇女传宗接代的地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镇上肯定不安全,她现在出去,说不准某个小卖部、旅馆、饭店就是贩卖中转站,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出去犯险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但是继续在派出所,那个警察的眼神又让她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等天更晚些,警察陆续走了之后,贺词才开门出去,径自到对面敲门。
刚才她注意到了,裴文博和陈腾也住在派出所,就住她斜对面。
开门的是裴文博,像是早猜到贺词会来敲门,一点儿也不惊讶,笑嘻嘻的招呼:“妹子,你来了啊。快,进来说话。”
说完,侧身让贺词进屋。
屋里,陈腾坐在床沿上擦抢,见贺词进来,脸上也没半点意外,他指指屋里仅有的一把椅子,让贺词坐。
裴文博给贺词倒了杯水,按捺不住的说:“妹子,是遇到坏人,被拐卖了吧?”
贺词点头,为之前的欺骗而感到不好意思,抿嘴笑道:“被你们看出来了。”
“傻子也看出来啦!”裴文博夸张的环抱胸,两眼飞快从贺词胸前扫过:“哪个能穿成这样去走亲戚。”
又踢踢陈腾:“腾哥,你说是不是。”
陈腾没看贺词,倒是把床尾的外套扔给她:“穿上吧,夜里凉。”
贺词蓦地脸红起来,那家人把她的内衣都扒了,之前光顾着逃跑,哪还管这些。
“我是被人卖到这地方的。”贺词披上宽大厚实的外套,把她知道的经过全说出来。
“那记不记得卖你的人长什么样?”裴文博问她。
贺词摇头,这具身子本来就不是她的,她对原主的记忆只停留在西宁火车站。
“这帮龟孙子,最好别落我手里!”裴文博骂了句脏话。
闻言,贺词忍不住追着问:“博哥,你们是来打击人贩子,专门解救妇女的?”
“不不不,我们不是。”裴文博挠挠头,见贺词巴巴的看他,还怪不好意思:“我和腾哥,我们来找...嗨,也差不多吧,但我们只想找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腾淡声打断:“裴文博,你话太多了。”
裴文博悻悻住嘴。
没一会儿,他又憋不住道:“不过我们可以带你走。”
“真的?”贺词难掩激动,然后又看向陈腾。
从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中,贺词不难猜出做决定的人是陈腾。
其实陈腾一开始就不想找麻烦带贺词,但眼下被小姑娘莹润的目光盯着,又说不出拒绝话,他性子偏冷,也闷,干脆就没理贺词。
不过裴文博懂了:“妹子,腾哥不说话就是可以的意思。”
贺词开心的笑眯眼,连声感谢。
裴文博乐呵呵的,就喜欢有礼貌的妹子。
不用说,有礼貌的人在哪都不太会让人讨厌,对于贺词的感激,陈腾也很受用,不过受用完了他开始逐客:“我们要休息了。”
贺词识相的站起来告辞,等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裴文博道:“博哥,你手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可以可以。”裴文博以为贺词要联系家里人,毫不犹豫的借给她。
其实并不是,贺词回屋后就给大嫂家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大嫂所在位置,让他们快带警察过来解救大嫂。
本来贺词想拜托裴文博和陈腾,但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事,不一定会答应进“狼窝”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打完电话,贺词随便擦洗了番,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天一夜的高度紧张加奔波,她不是不累,睡得也沉,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砰砰砰的砸门和吵嚷声...
贺词腾地睁开眼,隔窗户往外看,就见外面站着满满一大院子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的扛锄头,有的拿木棍。
在这群人里,贺词看到了阿力一家子。
很显然,是有人通知了他们。
外面,陈腾和裴文博在跟那个姓何的警察说话,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陈腾,他本来就冷脸,眼下更是难看。
何警察虽然有些害怕陈腾,但还是道:“今天荆山村来电话,跟我说他们村丢个婆娘,让我留意下,陈队长,你也知道我们这地方不太平,小两口刚结婚难免有矛盾,吵两句可以,但离家出走有些过了...他们不放心,要过来把阿力婆娘接回去。”
他话音刚落,阿力的阿爸就道:“对,是我家的婆娘,昨晚跟我家二娃吵嘴,生气跑了。”
阿力在外面直敲窗户:“小词你出来,你是我婆娘,你得跟我回去。”
听他们说谎不打草稿,贺词忍不住冷笑,披上外套出去,对陈腾道:“警察同志,我可不是谁的婆娘,我是被拐卖的。”
说着,她指指姓何的警察,眼里带了点蔑视:“不信你可以让这位警察同志查查我户口,现在就查!”
这番话贺词故意说的大声,倒也不是要说给陈腾和裴文博听,她就是要当众打这帮人的脸。
果然,此话一出,何警察脸色变了变,不等他说话,荆山村的村长就道:“进了我们村,就是我们村的人,户口现在不在不要紧,以后可以转过来。”
说到这儿,他朝阿力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婆娘拉过来啊,说两句好话,赔个不是。”
阿力如梦初醒,忙要来拽贺词。
裴文博眼疾手快,直接把贺词拉到身后,两手虚挡阿力,警告他:“喂喂喂,你给我注意点,袭警是犯法的,后退,后退!”
对于法盲的人来说,跟他讲法无异于对牛弹琴,阿力人高马大,又是庄稼汉,力气可大,抓住贺词的衣裳就往外拖。
贺词瘦小,几乎被他提溜起来。
其他人见状,哗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一副随时都能帮阿力拖人的架势。
裴文博没办法了,直接拔枪朝天,砰砰砰几声,倒是把所有人吓得一哆嗦,愣在原地。
阿力的阿妈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上来就撕扯裴文博,嚷道:“没天理啦!野男人要抢我家媳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