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永新走进来的时候,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可黎初夏分明看到门外好像还有影子在晃动。
黎永新背着手走进来,瞥了自家老婆一眼,没好气的哼哼,话是对着黎初夏说的:“行啦,知道你心里想的那点事儿,你说你至于吗!啊?为了这个男的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还嫌我们管着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一不留神你就这样了我告诉你!我……”
唠叨模式开启,黎初夏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撇过头去。
“嗨!还不耐烦了是不是?”黎永新俊眉一挑,“你再不耐烦你信不信我怎么都不让他进来!?”
他?!黎初夏蹭的一下转过头来瞅着黎永新,那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黎永新愤愤的瞪了她一眼,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然后门才被推开。
钟扬身上还是她和他分开那天穿的衣裳,头发有些乱,袖子那里居然还被扯破了,露出了里面的羽绒,真是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钟扬对着黎永新微微一点头,目光落在了黎初夏身上。
阮君扯了扯黎永新,示意一起出去,黎永新忍不住用戒备的眼神看了看钟扬,可是当他再望向黎初夏的时候,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扭头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钟扬沉默的脱了一张椅子做到病床边,他看了看她扎针的手,碰了碰那格外沁凉的肌肤,最后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托在自己手里。
过敏这件事情,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黎初夏也根本没想过把自己怎么样来逼着谁妥协,可是现实是她还是躺在了病床上,让所有爱她的人为她担心。
看着钟扬这一身狼狈,黎初夏忽然笑出了声。
钟扬垂着的眼眸抬起来,眼角还泛着红,他抿出一个无奈的笑,发出的声音竟然也不比她明亮多少:“笑什么?”
黎初夏吃吃的笑着,缓缓地撑着嗓子道:“我还在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丑,要是把你吓到了就不好了。谁知道……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啊……”
她有意说些轻松的缓解气氛,可是钟扬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黎初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想要去扯他,钟扬回过神来,腾出手来将她另一只手也接住:“别乱动。”
黎初夏扯扯嘴角,“不生气了吗?”
钟扬怔了一怔,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把她的手放好,抿着唇没有说话。黎初夏的手又不安分的抬起来想戳他的脸。
“我叫你别乱动!”钟扬的声音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地上了几分恼意。黎初夏被吓了一跳,有点无措的看着钟扬。
钟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的喉头滚动几下,捞了几下椅子才捞到,重新坐在她身边。重新恢复了沉默。
黎初夏把自己的手放好,乖顺如小绵羊一样窝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扬垂着的目光动了动,抬眼看了看她:“怎么?”
黎初夏有板有眼的回答:“你不是不让我动嘛……那我……”就不动了啊……
黎初夏的话没有说完,人已经呆在那里。
钟扬……是在哭吗?
“你……”黎初夏左右看了看,从触手可及的床头柜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有点慌张:“钟扬,你……你你……你别哭啊……”
坐在椅子忽然起身坐到了床边,俯身抱住了她。
黎初夏所有的动作都僵在这一瞬。
这个抱抱得太过压抑,仿佛深怕把她弄疼了一样,可是肢体接触之处,那股没有爆发出来的情绪却让黎初夏感受的清清楚楚。
“这辈子都别再让自己有事!我真的会疯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染上了无奈而又痛苦的味道。
安静的病房里,铺着白色床单和白色棉被的病床上,年轻英俊的男人伏在女孩子的身上,有力的臂膀以十二万分的小心将她拥着,仿佛用上了一生的认真,要将这个护的姿态维持到永恒。
这个安静的场景让黎初夏有些恍然,好像上一次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也是在病房,为什么现在误会解除,应该好好缠绵一下子的地方,还是病房呢?
“钟扬……”黎初夏小声的喊她,似乎是因为使得力气小,她的声音竟清楚了些,如同小猫儿的爪子挠在心上一样。
“嗯?”钟扬应她。
“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你准备做什么?”黎初夏的下巴处在钟扬的肩窝,只要微微偏过眼,就能看到他如墨的短发,嗅到淡淡的只属于他的味道。
钟扬的身子僵了一僵,还没等他回应,黎初夏已经再次笑了起来:“我都知道了。”
钟扬还保持着这样抱着她的姿势,那些曾经的过去,他原以为只会在无人问津的地方,烂死在自己的腹中。
“……喂。”黎初夏终于不老实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嗯?”钟扬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应,仿佛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似的。
黎初夏却对从前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喂喂喂,你是在害羞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不是因为爸爸把我送走了,所以你有些话……没对我说啊?”
“黎初夏。”钟扬终于松开她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窝在床上的她,不仅眼睛红红的,连脸都泛着可以的红晕。
“你……”黎初夏眨眨眼看着他,好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样。
“不是。”
“什么不是?”黎初夏没反应过来。
钟扬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不是因为你被送走了所以才不能说。”
“那是?”黎初夏有点闹不懂。
钟扬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良久道:“因为……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大学以前学生不能早恋。”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可是还没等黎初夏有反应,门口忽然传来噗噗几声嗤笑,两个人一同望向门口,就听见病房的门急促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的两个人对望一眼,皆笑了起来。
“讨厌!这个笑话好冷!”黎初夏一边笑一边吐槽。
钟扬也笑着,他凑近一些再次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写满了认真:“这不是笑话,以前我混账过,但是不能一直混账。几年前的那句话,不是没机会说,而是不能说。”
“那……现在可以说了吗?”黎初夏的一张脸红红的,不知道是过敏的症状还没消,还是因为这个时候多少有些紧张。
钟扬的笑意渐深:“我已经说过了。”
这个时候不耍小性子更待何时!?黎初夏眼珠子一瞪:“我还想听啊!”
钟扬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理了理,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他倾身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黎初夏,我爱你。”
黎初夏的眼睛红了,她用可以自如活动的那只手勾住了钟扬的脖子,将他捞着,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却极为清晰。
“扬扬哥哥,我也爱你。”
病房中满室旖旎,两个人仿佛已经去到了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听不到了。可是病房外面,黎永新已经气咻咻了。
“呸!什么我爱你爱我的,我几百年前就不用的招数,你儿子也好意思用啊!”黎永新带着不友善的目光横了一眼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五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正统的中山装,袖口还沾着白色的灰,神色淡定的坐在那里,清俊的容颜上终究是落下了岁月的痕迹,听到黎永新这样的话,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一旁的阮君掐了一下黎永新,黎永新很受伤的看了她一眼,不依不饶。
“钟元山,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儿子现在的确是本事,之前的事情也的确是我误会他了,但他垂涎我女儿这个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女儿为了你儿子都变成什么样了!”
阮君一听这话就不对:“黎永新,你还想怎么样?是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来着,我跟你说啊,钟扬这孩子我很喜欢,我也很肯定钟扬的人品,现在已经证明了钟扬的确没有参加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他对夏夏更是……总是我不希望你再胡来!”
黎永新这个时候是听不到重点的,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弱势地位:“你喜欢钟扬!?你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你不喜欢我们家的夏夏了吗!?你说清楚,到底要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要你和我的孩子!”
“我当然要自己家的……不对不对!”阮君快要被黎永新这个蠢货绕晕了:“黎永新你有完没完!这是一码事儿吗!?”
黎永新:我的老婆和女儿都不站在我这边,伐开心!
“这件事……”坐在对面的钟元山忽然开口,他的目光很平静,从黎永新身上转向阮君,然后就看着黎永新把自己老婆一把抱住,扬扬下巴:“你,有什么事跟我谈!”
阮君简直哭笑不得,索性随着他这样将自己护着。
钟元山也笑着摇摇头:“让夏夏……”
“别夏夏秋秋的!还不是你们家的呢,别叫这么亲热,我女儿,我和君君的女儿,叫黎初夏!”黎永新抓准一切找回场子的机会,像一只战斗中的大公鸡。
钟元山随和的点头:“黎初夏……很好听的名字。黎永新,我想这件事情,对我们都是一个教训,孩子还在跟前,就该好好处着,咱们加起来也是百来岁的人了,也就不要操这份心了,这次夏夏的事情连我父亲都知道了,他很担心夏夏的身体。其实这边的医院不错,如果你们放心的话,我父亲会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
黎永新:“我不放心!”
阮君:“黎永新你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