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不曾想到,男主他没有等到,而流树更是石沉大海,修真界已经放弃寻找流树,他们以为流树已然遭了他的毒手。
而在皇子府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转眼已经看尽王城半年的风景。
每每思及流树,他总觉得对方仍在世上,只是不知呼吸着哪方的空气了。
也是第一次,他觉得一个人的消失,不是文中寥寥几笔带过的轻巧,而是真真实实的血肉之躯消散天涯,再没了常在眼前打转的音容笑貌,似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也不会在将来再出现。心里失去的感受,却是真实存在且绵延亘久的。
他想流树了,更加深切的念头是希望对方平安无恙,早日相见。
帝位之争已然危急关头,三皇子第一次去中立的另一位宰相家拜访,陈慎一大早发现眼皮直跳,他想摸出是哪只,却又平静了抽动,也辨不出祸福。
三皇子似乎想要为他引见一番,煞是苦心地费口舌劝说,人在屋檐下,陈慎只好戴着斗篷随行。
入了宰相府,有小厮领他们一行人往正堂拜见。
园林般的风景,到处假山林立,却勾动着水色和谐出自然,几眼之缘,足窥出是个雅居。
离正堂几步远的距离,身穿紫罗袍的陆宰相前来迎接,三皇子受宠若惊地行了礼。
“三皇子光临寒舍,小家真是蓬荜生辉,只是贵人驾到,不知所谓何事?”
“弟子前来看望老师,当年七日的教诲,本殿铭记于心,还记得老师铁面无私,罚了阿尚竹板炒肉,他可是哭了三天!”
陆宰闻言也笑出一脸褶,他摆摆手:“都是小儿无状,年少无知。说到尚儿,你们许久未见了吧!”
“当年阿尚求学于千面手,我此后尚未得见过。”
陆宰相闻言身子往旁边侧过,他抓住身后人的手推到面前来,一手抚须道:“他昨日才返家,你们年轻人且叙叙旧!”
身后人俊俏的容颜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眼波流转间颇有些男生女相,桃花眼潋滟如湖,唇红齿白,清丽得有些过分。
陈慎一眼看到他,心里就起了腻,这人至少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他也不至于霸道到只有自己才能拥有这幅面容,只是天性使然般,看到他就觉得心头一堵,似乎平生最不愿有牵扯的人偏生凑在一堆,有种骨鲠在喉之感。
他相信对方也有同样感觉,那双眼睛望着谁都是一派笑意盈盈,划过他的身影时却添了几分防备。
陆尚亲亲热热地同三皇子慰问几句,两人扯了往事唏嘘,咀嚼往日的童趣,唇齿间不时溢出清亮的笑声。
三皇子同他聊了一会,又拉过陈慎将他介绍给陆宰相:“老师,吾之好友流觞,心性高洁令人敬畏,他仰慕老师已久,特请我来引见一番。”
陆宰相打量了陈慎一番,之前怕失礼于人,走廊里便摘去了斗篷,方才站的位置隐蔽,现下陆宰相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才惊觉出几分眼熟来。
“从郎君气质姿仪看,皑皑山巅雪,高洁出尘的品行可见一斑,不错,不错。”
陈慎只好躬身一礼:“惭愧,惭愧。”
见陈慎虚怀若谷的神情,陆宰相心里又对他高看了几分。
“三皇子,还请上座,待我唤来茶童,我们品茗话桑麻罢。”
陆尚躬身一礼,手前伸做出请的姿态。
三皇子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入了正堂,陈慎走到半路时,忽然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巧捕捉到陆尚远眺的动作,微皱的眉毛显得有些着急,唇边的笑容又甘之如饴,隐约透出一股羞涩,如此矛盾,大概是为情吧。
陈慎收回目光,随着三皇子落座。
两个白净的茶童端着茶具进来,天青色云袖捧着瓷白的玉壶,连成烟雨下的云幕,行云流水地抖动下,一帘帘天水洋洋洒洒注入杯中。
喉舌回甘的余韵早酿成了诱惑,众人闻着茶香不由心神所向,杯稍满便急忙忙举盏。
“爹,温哥哥来了!”
来人的脚步轻快,含笑的脸不时转向身后,后面的人走得极稳,看起来要比陆尚高出许多。
他的脸隐在窗影里,走得近了方能看清他眉目。
陈慎盯着进来的人影,手捏的上衣下摆都起了皱,太熟悉了,虽然有些陌生的气息,但他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像是等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揭开幸或不幸的缘分,陈慎看清来人面目的一刻,捏紧了杯子,心里的石头却放下了。
也不知道陆尚是不是全副心神都放在身后人身上,他几乎是同时瞪住陈慎,护食般挡在前面,企图遮住陈慎有些□□的目光,只是挡住了身子,比他高出的那截仍暴露在陈慎视线里。
陆宰相似乎看出什么不对劲,连忙站起来打圆场:“这位便是温公子了,多谢一路对小儿的照顾,老朽在此谢过!”
陈慎想问下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但似乎在此地相认,对主人有些失礼,只好眼巴巴等着他们单独相处。
陈慎把斗篷随手递给了三皇子,带着这东西和师弟相认太不方便,三皇子很自然接过,放在自己的怀里,这副情态可以看出他们的相处默契已生。
“不谢!”冷硬的两个字掷到堂前,砸出一片尴尬的寂静。
陆宰相细细打量儿子仰慕的人,发色不似成天国人,显得有些浅淡,勾勒的五官却立体精致,也不是儿子般女气,像刚打磨好的璞玉,分明的棱角刻出刚硬的性格。
若说眉眼的轮廓还带着刚出世的润软,眼神却沉静得波澜不惊,有运筹帷幄的错觉,尤其一双眼睛点染葡色,高贵中流转着妖气。
长相自是极好的,他却有些不喜那眼睛的颜色,物异必有妖!
陆尚的神情有些着急,上前几步扯住宰相的袖子,轻声撒娇:“温哥哥这一路奔波还未歇息,咱去凉亭赏荷罢,那空气新鲜能缓解疲劳!”
陆宰相面露难色地看向三皇子,三皇子点头欣然前往。
良田百顷挖成荷塘,从长安山的瀑布引流而入,绕出一园接天莲叶,拱起的各色莲花清如水。
园子大得厉害,陆尚被三皇子拉去叙旧,陈慎寻了机会走到师弟身边。
对方的眼底丝毫没有和他相逢的喜悦,陈慎有些疑惑,却还是开了口:“师弟,你这些时日可还好?”
对方黑沉沉的目光盯着他,摇了摇头又把目光投向了摇曳的荷:“公子认错人了!”
走得近了,陈慎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当初分别之时两人也才不相伯仲,仔细观察此人的轮廓也更深邃些,不像流树还带点婴儿肥。
大概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他道了歉又回了原来赏景的地方。
三皇子似乎和陆宰相相谈甚欢,回府的路上笑得极为开心,他替陈慎戴好斗篷,掏腰包请了陈慎去客栈听曲。
桥边红药未开,佳人宛转一曲爱别离,诉尽天涯咫尺,年年为谁相思意。
陈慎觉得还有些味道,唱腔他不太懂,歌词咬住的情绪却很恰当,入骨三分。日子太过无趣,次日将军府的侧门等到李小姐,陈慎领她去了当时的客栈听曲。
陈慎早饭吃了些酱菜,坐下的闲暇多喝了茶水,听到一半便离座远去。
客栈的后院极为清幽,小二帮陈慎找到如厕的地方,便转身忙了其他。
路痴的陈慎很自然的迷了路,最后走得急了,竟撞到了人。
也不知对方是如何练得,只是简单的碰撞,便觉得如卵击到石头,自己的骨头裹在衣衫里,碎得稀里哗啦。
“抱歉!”他揉揉发疼的肩膀,躬身道了歉。
一个脑袋低下来,在他衣服上嗅了嗅,陈慎眼见那熟悉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身上什么味道?”
陈慎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疑惑地抬头:“无甚味道。”好像李小姐今日很奇迹地涂了胭脂,他身上也染了些香气,别的味道是没有的。
那人又低头嗅了一阵,神情忽然变得暴躁,陈慎能感觉到他身上层层翻滚的戾气。
陈慎转身要走,却被人抓住了肩膀,双脚几乎不能着地,天旋地转之后被人扛在肩上。
“不是原来的味道,要洗干净!”
这话陈慎听得没头没脑,只以为对方发了神经,他苍白着脸挣扎起来,可是那双铁臂圈得严丝合缝,任他动作却纹丝不动。
他恼怒起来,用尽全力捶打对方的肩膀,打了几下忽然顿住,他再喊上一句非礼,配上现在的造型,简直不能再入戏了。
对方忽然回了头,眼神随他的挣扎越发凶狠,紫色的眸子厉色如雷光,不需声响,便惊得人心头发麻!
陈慎忽然有些不敢动作,讪讪地停了手,只能等待对方平静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天子脚下岂容此等无礼放肆!
门被一脚踹开,也不知何时唤小二添的水,内室的木桶上面冒着一层暖暖的白汗。
陈慎想趁自己下来的功夫,伺机逃脱,不想对方根本没有让他脱衣服的打算。
陈慎如同身量轻小的鸡仔般,被人直接扔进木桶,只是摔得角度很好,除了溅起一朵大水花,身子倒没磕到分毫。
他跌坐在一坛热水里,刚想喘口气,一只带着热力的大手把他的脑袋死死压进水里。
危机感让陈慎拼命挣扎,水花被他挥舞了一地,可对方湿透衣衫也丝毫不放松,直到陈慎的力气软下来,才抬手让陈慎露出脑袋。
陈慎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这个人不会是听话乖巧的师弟,流树是绝对不会对他如此强硬的!
陈慎咬咬牙,他发誓灵力恢复之后,一定把这个王八蛋泡水里三天三夜!
他没有力气再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挑开自己的衣带,大手用力清洗自己身上的所谓味道!
如同清洗土豆般毫不柔软,陈慎实在气愤,梗住脖子不发出一声哼叫,对方似乎察觉到手下皮肤的紧绷,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动作倒是轻柔了不少。
水撩得有些凉了,对方把湿漉漉的下摆系在腰上,面色复杂地看了陈慎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最后一闭眼趴在陈慎身上,耸动的鼻翼四处搜索着味道。
对方的鼻息喷到肩窝里,有些发痒,他忍了又忍,终于痛痛快快地喷嚏出声。
对方黑着脸直起身子,动作迅速得拿起浴巾,包裹住他□□的皮肤。
“衣服在桌子上。”
转身推开门,又仔细关好才离开。
手上的余温似乎尚在,还有那清浅如诗的呼吸,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下摆,甜蜜果然最是折磨……
陈慎觉得这人一定是神经病!他慌慌张张地从桌上拿了衣服,竟是他最喜欢的白色,他摇摇头,真是巧合,快手快脚穿上衣服,听到外面没了呼吸,才轻手轻脚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