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有人送了帖子进来。”丫头进了世安堂抱厦,给正在查着账簿子的卫如意福身道。
卫如意抬了头:“可知道是哪一府送来的帖子?”
“说是定远侯府的,人在角门外候着回话。”丫头道。
定远侯府?卫如意一时疑惑起来,殷家虽然也曾是伯府,但早已被夺爵,沦落为平常人家,与这些贵府不大来往,这会子怎么会有侯府的人递了帖子来。
她抿了抿发鬓,点头道:“让他进来回话。”
一旁的丫头们抬了湘绣缂丝屏风放在堂中,卫如意就坐在屏风后问话。
来的婆子一身青灰仆装,倒也利落,向着屏风拜下:“小的给少奶奶请安。”
卫如意让她起来:“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送帖子的婆子口齿伶俐:“是我家大奶奶使了小的来给府上送帖子的,过几日就是府里大姑娘及笄礼,大奶奶说与府上旧日交好,特意请老夫人和两位少奶奶过去观礼热闹一番。”
卫如意掂了掂手里的帖子,上面一笔清秀的小纂,落款正是定远侯府,只是不知道无端端这定远侯府为何会想到要请殷家女眷,她也不好一口回绝,笑道:“回去说与大奶奶知晓,多谢她一番心意,若是无事自当过去给大姑娘添份热闹。”
婆子笑着应了,又福身退了出去,礼貌周全。
卫如意思量着,自己终究不过刚接中馈,对这些贵府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贸贸然决定只怕还是不妥,便带了春香去了福寿堂。
“母亲,却不知这定远侯府如何会下了帖子请我们去观礼?”卫如意坐在往日何氏坐着的位上,与殷老夫人道。
殷老夫人却是脸上半分神色都不露,只是瞧了一眼那个帖子,道:“定远侯府的大奶奶是你大嫂的亲姑母,自然是连着亲的,她府上大姑娘及笄请了我们也不稀奇,你准备一份贺礼,安排妥当就是了。”
卫如意这才想起,从前的确是听说何氏的姑母嫁去了哪一家贵府,不想就是这定远侯府,也难怪会下了帖子来请,只是从前并不曾听说有走动,为何这会子想着要来往了。
她一肚子疑惑,只是看老夫人神色淡淡地,似乎并不打算多说,只好起身告辞。
老夫人却是唤住了她:“既然你大嫂身子不好,这一回去定远侯府就你随我去吧。”
卫如意一愣,何氏不去?定远侯府的大奶奶是何氏的亲姑母,为何她却不去?
但老夫人既然开了口,她也只能先应着,又听老夫人缓缓道:“定远侯府不比寻常人家,高门贵府最是讲规矩,你自己谨记着,莫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丢了府里的脸面。”她冷冷扫了一眼卫如意,眼神中有一丝不屑。
卫如意轻声应着,这才退了出去。
只是出了福寿堂,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事不似寻常,老夫人的态度与那定远侯府的帖子瞧着都透着蹊跷,而她自己却像是一无所知被蒙着眼睛牵线走的木偶一般,依着她对这府里人的了解,让她警惕了起来。
待到回了金桂园,卫如意唤了赵妈妈进来,皱着眉与她道:“李忠如今在铺子上可还好?”先前她让赵妈妈悄悄让李忠进了城来,将他安排在了自己的铺子里,一边帮着她打理铺子,一边帮着做一些私下里的跑腿打听消息的活计。
赵妈妈连连点头:“多谢二少奶奶的恩典。”
卫如意却是摇摇头:“你晚些想法子让李忠进府里来,就说是送账簿子来对,我有话要交代他。”
赵妈妈答应着,卫如意又压低声音道:“再使个人去趟千金堂,把跟在孙大夫身边的陆循请过来,我有事要问一问他。”她补充了一句,“记得莫要声张,悄悄请过来。”
赵妈妈见她神色凝重,也知道必然是要紧事,连忙应着出去了。
陆循来得很快,赵妈妈使了去的小厮带着他角门悄悄进了府来,引着他到金桂园的穿堂等着,卫如意换了衣裳才出来与他说话。
“二少奶奶安好。”陆循看着卫如意有些不自在,想着先前曾经瞒着孙大夫私下里替她看过诊,还得了不少诊金就觉得有些后怕,若是这事让孙大夫知道了,只怕千金堂自己是待不下去了,就连想在西京城行医都难。
卫如意平和地笑着:“又劳烦小先生走一遭,实在是有事要请你帮一帮。”
陆循这时候已经没了上次那种胆量,上次替卫如意把脉之后,发现她是中毒,而孙大夫却是只字未提,便觉得这里面怕是极为复杂,深恐自己被卷入内府里的争斗,完全不敢再逞能多话,忙忙欠身道:“二少奶奶抬爱,实在是小的医术不精,还未曾出师,不敢再胡言乱语,请二少奶奶见谅。”
卫如意对他这般倒也不吃惊,笑了笑:“小先生太过自谦了,我这回并不是要请小先生看诊,先生莫要担心。”
不是看诊?陆循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卫如意,那让他来是为了什么?
卫如意笑容平静,目光却是犀利如剑锋,冷冷望着陆循:“小先生一直跟在孙大夫左右,想来应该知道大少奶奶的病吧?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症?”
陆循不想她竟然问的是这个,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这怕是……小的不能多嘴。”
卫如意不急不忙,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大少奶奶病了这么些时日了,总不见好,叫我怎么能不担心,自然是要问一问。”她说着,抬眼看着陆循,“小先生不会连这个都不告诉我吧?若是我去问孙大夫,他想来也是不会瞒着我的,还有上回中毒之事也想请教他一番呢。”
陆循只听得心砰砰跳得越发快了,一时手心里隐隐有虚汗了,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才低声道:“大少奶奶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卫如意微微蹙眉,她既然并无大碍为何一直装病,如今中馈自己已经接下了,她却连定安侯府都称病不去,却是为了什么?必然是有内情。
陆循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很是吃了一惊:“只是大少奶奶身边的石榴姑娘有了身子,却是小产了,下红不止,这几日都是替她在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