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一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貂的杨明/慧。
真是,非常不想看到她啊!
沈安安扭头就要走。
杨明/慧看着新做的指甲,阴阳怪气道:“没钱做发型,我请你啊!大家同学一场,这点小钱,我还不放眼里。”
沈安安翻了个白眼:“我要做发型也不跟你一家好么?我怕做头发而已,连带着把脑子都做坏了。”
“沈安安你!”
杨明/慧抱着的胳膊骤然放下,脸孔一下板起。
沈安安昂下巴:“你祖宗在这儿呢!”
杨明/慧气极,忽然冷笑:“别以为嫁了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就长脸了!还不是个小白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早晚守活寡!”
“没辙,太丑的下不去嘴,太老的牙口不好。我就爱不老不嫩刚刚好,长得还漂亮的男人。”
杨明/慧那俄罗斯老外,一身毛不说,年纪也能当她爹。一听,登气得不行,把罩在外面的貂毛一扯,就要跟沈安安动手。
沈安安也扯了羽绒服,摆出白鹤亮翅的架势:“来啊!”
杨明/慧气得五官扭曲!
“我看这回还有谁帮你!”
杨明/慧这几年养尊处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得可不就是她?沈安安却不同了,在嫁给郑子遇之前,销售部跑腿的活儿都是她干的,她自诩体力好得很,打死路边两头牛不成问题。上回没给老徐、老冯讨回公道,她可悔着,这回还要让丫跑了......
沈安安装腔作势的扭了扭脖子。
却见杨明/慧哼哼发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竟不往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大汉。
一看就是杨明/慧的保镖。
日,这丫的都到日常带保镖的节奏了?
沈安安不禁发虚,要一对一,她稳赢。无奈敌方带了枪手,她不是搁这儿挨宰了么?
可现在退缩,委实丢脸。
正要硬着头皮强上,忽听到有人在笑。那笑声......沈安安仔细辨别了一下,跟佟掌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位在我面前站着,不管做不做我的生意,都请进来坐坐,外边天气可冷。”
笑声,沈安安没有仔细辨听,但是这个说话语调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
杨明/慧回头,看到来人,脸上的凶色竟削减了一点儿,她喊来人“兰兰姐”。
沈安安绷着脸,不抬头,不做声。
马小兰穿一件深灰色帽子镶金边的羽绒服,头发高高束起来,簪一很素净的发簪。皮肤白得透明,虽年过五十,看起来却还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侧对着她站的沈安安,笑:“这位是.....”
杨明/慧不屑的斜了沈安安一眼:“破落户家的小孩儿,理她干什么?”
一边亲昵的去挨马小兰的胳膊:“兰兰姐,上回搁你这儿做的头发,我朋友们都说很好,让我给他们介绍呢!你又多几笔生意,怎么谢我?”
马小兰依稀觉得那站着不动的女孩子有些眼熟,大约是母女天性,刹那间,她就有了触动,眉头皱起。杨明/慧在边上说着什么,她敷衍的回答,竟听不进去。
“小姑娘?”
嗓音都在发颤。
她一寸一寸向着她走近,她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是迪奥经典款女士淡香水。沈安安捏着羽绒服袖子的手都在抖。
“你......”
马小兰越向着她走近,越感到心跳得极快。她几乎是下意识要问她是谁,手快要碰触到她,却被猛的推开。
沈安安扭头就跑。
马小兰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跌了几步。她穿的高跟鞋崴到了路边上的格栅条痕中,脚崴了。
杨明/慧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扯着嗓门就冲沈安安逃走的方向骂:“沈安安你找死啊!要死也死远点儿,别害人!真是扫把星!”
一边低头问马小兰:“兰兰姐,你还好吧?”
马小兰化了精致妆容的脸抖了两下,她一把抓住杨明/慧的胳膊,急问:“你刚才喊她什么?”
杨明/慧莫名其妙:“沈安安啊!你认识?”
马小兰下意识要说“认识”,可看着沈安安逃走的方向,她眼中满是苦笑,摇了摇头:“不认识。”
杨明/慧就道:“赶着去投胎!”
马小兰在她的搀扶下往里走。
杨明/慧又说:“算她跑得快!否则我让人揍死她!”
马小兰不动声色的问:“她跟你有过节?”
杨明/慧大摇大摆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半仰着,拿了一支雪茄来抽上:“可不是!我跟她就是一座山上的两只老虎,要么她死,要么我死。亏她有点儿脑子,嫁了个上海小瘪三,要是留在哈尔滨,我看哪一个敢要她!公交车!骚娘儿们!”
“明/慧!”
马小兰忽然喊了一声。
杨明/慧拿着雪茄的手被吓得抖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蹙眉看她:“兰兰姐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马小兰脸上不大好看,她起身瘸着腿,往一边去:“我脚扭伤了,得去一趟医院,今天不能招呼你了。”
杨明/慧扫了她一眼:“行吧,那你跟刘总说一声,就说我跟我老公后天去拜会他。”
马小兰点头:“好。”
杨明/慧扬起笑来,打了个嘴轱辘:“谢谢你了啊,兰兰姐。”
马小兰没有什么心情敷衍她,提着嘴角笑笑,让理发店的小妹送她出去。
杨明/慧一上车,脸上的笑容就拉了下来,把雪茄往一旁的烟灰缸里用力摁灭,哼哼着骂道:“老娘儿们,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求着你见刘福龙,看老娘我搭理你!”
冲司机喝道:“等什么好处?开车!”
马小兰望着门口的开车,她喘了口气,心头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似的,连着血管要把她胸腔里跳动的心挖出来。
“安安,我的安安。”
她泪涌上来,满目的滚烫。
一只手扶在椅子扶手上,脚上的痛不觉得,只觉得心头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走的时候,她才只有那么一点儿大,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嫁了人。她的老公是个上海人,那她是嫁去了上海?现在早过了年节,她怎么回哈尔滨了?她男人对她不好?
马小兰胡思乱想,越想,心越慌,越慌越愧悔,越想见到她的宝贝。却又怕见到她的宝贝。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店里的小妹来办公室:“兰兰姐,外边有个人说是你女婿,想要见你。”
马小兰豁站了起来。刚用冰块镇了一下的脚踝再度伤到,疼得站都站不住。
她抬手:“快让他进来!”
沈父没想到这么容易,上一回在棋友老刘头的聚会上碰面,她那副陌生人的态度,显然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今天来找,她就见了。
沈父不禁喜上眉梢,还有点儿紧张,他扭了扭领结,问一旁的郑子遇:“怎么样?”
郑子遇微信颔首。
沈父“嘿嘿”笑了两声:“她最喜欢我穿西装打领结。”
理发店小妹出来带他们进去。
沈父跟郑子遇顺着楼梯往上走。
沈父道:“我真没想到还能跟她再见上面,更没想到她还愿意见我。我太意外了!”
郑子遇问:“爸你知道安安对她母亲的态度么?”
沈父沉默了一会儿:“是我不好。”
郑子遇道:“安安很反对。”
彼此都是话说半句,却能领会彼此的意思。
沈父叹了一口气:“不是小兰的错,都是我的错。”
郑子遇道:“现在想要改变安安对她母亲的看法,恐怕很难。”
沈父跟他正好走到二楼,理发店小妹就下去了。翁婿两个站着不动,不着急去敲门。
郑子遇看向沈父:“我希望您能在追求自己感情的同时,稍微替安安考虑一点。”
沈父烦躁的挠了挠梳理得毕顺的头发:“这个事儿,等我跟她妈成了,再跟她好好说吧!现在跟她说,说不清楚!”
郑子遇并不赞同:“等你们两位成了,只怕安安会更迁怒她母亲。”
沈父没辙了:“那怎么办?我老婆,我不要?”
郑子遇蹙眉。
沈父瞥了他一眼:“你也别皱眉!我让你跟安安离婚那会儿,你还打死不干呢!自己老婆,自己疼!”
郑子遇笑了笑:“爸说得是。”
他转身:“那就祝愿爸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沈父是个没文化的,前面半句听懂了,后面半句似懂非懂。不过他也能听出来,郑子遇这是要临阵脱逃,不帮他把老婆追回来了。
一把抓住郑子遇胳膊,沈父瞪圆了牛眼:“你上哪儿去?”
郑子遇温吞缓慢的说:“自己老婆自己疼,安安还在家里等着我。该吃午饭了,我得回去给她做饭。”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父一横眉毛,哼道:“你别忘了,你还在考察期!只要我说一句话,安安立马跟你离婚!”
郑子遇笑了:“是么?”
沈父从他这简短的两个字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还真“不是”。别说现在他打定主意要再追马小兰,安安对他肯定有意见,父女战线不统一,就说他在上海那样反对,沈安安也没松口要跟郑子遇离婚。
沈父有种被这个温和女婿蓦压一头的错觉。
可人在屋檐下,谁让他现在得求着女婿出主意呢!
沈父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郑子遇凝着他,目光平和,静待的态度。
沈父扭动了一下浓黑的眉毛,掀了下嘴皮:“得!我回去会跟安安好好沟通,要是你有什么主意,我也会尽力配合,行了吧?”
郑子遇微笑:“那就麻烦爸了。”
沈父要笑不笑的提了下嘴角:“不麻烦......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