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夕仙君是冥玖初入天界时,从别人口中认识的第一个仙君,而这个认识他并不是因为他有丰功伟绩什么的,而是因为辽夕仙君在人界历劫,历了一万多年,都没有回来。
裴印跟她说过,辽夕仙君历的是情劫,本应该在万年前就回来的,但他觉得自己亏对于那个作为他情劫本身的姑娘,便在姑娘最后离开的地方留了下来,等着再见姑娘一面,然后说声抱歉。
当时裴印说的简短,她也当是故事听了,没过多久就抛到脑后了。
她没有见过辽夕仙君,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样貌,但当道长说完后,这个名字就张口而出了,她刚开始并不确定面前的这位是不是辽夕仙君,但当他楞了下,然后问她是谁时,她就敢确定了,面前的这位道长,就是辽夕仙君。
白柒悄摸摸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冥玖,你在说什么啊?”
冥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晚会儿再跟他说,然后继续看向道长,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辽夕仙君,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可能我是谁你并不感兴趣,或许我能告诉你些关于白栀的事也说不定呢!”
道长听到白栀这个名字时,眉头很明显的皱到了一起,他开口时嘴唇还颤抖了几下:“我是。敢问姑娘她……她现在还好吗?”
冥玖回头瞥了眼白柒,见他也看向了自己,便用眼神询问了他的意思,待白柒点头之后,她才说道:“白栀姑娘她现在怨气不消,你觉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辽夕闻言,低头不言。
白栀原是妖界族长之女,在族里也是备受宠爱,她本应该有最好的师父,和强大的妖力,等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或是成仙或是在妖界当职,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但她遇到了自己,自此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白栀变成了一个人人提起都觉得心狠手辣的厉鬼,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她却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生杀而食,怎么能不叫人厌恶,甚至害怕!
辽夕叹了口气,他问道:“你们能帮我个忙吗?我想见见她,我们之间有误会存在,而且她心结得解,否则怨气加重了,会有天罚的!”
这次冥玖没说话,开口的是白柒:“你想见她为何不自己去找?让别人帮忙算个什么事?”
冥玖很清楚白柒现在在想些什么,且不说他会不会帮辽夕仙君,就是告诉他白栀现在在哪里,都是一个问题,况且白栀临走前,还亲口嘱咐过他们,不让他们说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辽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然后笑着看向白柒,那笑看起来苦涩的很:“我也想亲自去找她,但自从我作为行空死去的那世开始,我就见不了她了,否则她就会受怨咒的!”
“怨咒?这东西不是深海巫女的术法吗?为何白栀她会受怨咒?你是不是和深海巫女做了什么交易?”冥玖面上一惊,忍不住问道。
怨咒是种邪恶的术法,也就是人界所说的诅咒,但诅咒往往都没有多大成效,怨咒却是从出口那刻开始,就已经生效的,往往受怨咒之人,若是违反了和下怨咒那人的交易,下场都会很凄惨。
怨咒以前是一个族落使用的,就像苗疆会蛊,这个族落会的则是咒,本来这个族落昌盛的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渐渐落败了,迄今为止还存于世,使用起怨咒来得心应手的就只有深海巫女了。
这个深海巫女,据冥玖所知,是一个怪物,她给自己下了怨咒,让本是人类寿元将近的自己,变成了不老不死的东西,但不死是真的实现了,不老却并没有成真,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帮人达成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以那人的十年最美好的年华为交换,为了防止那人反悔,便会下上怨咒,让他必须每分每秒都得遵守约定,否则咒立马生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柒自是也明白怨咒这种术法,他想问的冥玖都已经问出来了,所以他便和冥玖一起等着辽夕回答。
辽夕看了他俩一眼,不答反问道:“你们觉的作为空行道长的我,是怎样记起白栀的?”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冥玖便了然了。
深海巫女活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学会了各界稀奇古怪的术法,其中有一个便是能通过往,知前尘。
想必空行道长是和她做了交易,所以才会记起白栀的。
冥玖从辽夕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本要问他的,但白柒先她一步,开了口。
白柒问他:“所以她下的怨咒是什么?”
辽夕答道:“我以为她是要在我身上下怨咒的,但当她看了我的过往后,怨咒却是下在了白栀身上,她说如果我反悔了,白栀就一生凄惨,不得好死!本来若是我心生悔意想要回给她的东西时,那怨咒才生效的,但不知为何后来我身死后怨咒变了,变成了我不能去找她,否则怨咒生效,她就会一生凄惨,不得好死!所以我不敢去找她,只能待在这里,盼望着她能来见上我一面,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她。”
白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辽夕说的话,冥玖在他边上站着,她听完辽夕说的话后,就一直盯着他看,辽夕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便问她:“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吗?”
冥玖见他问自己,便也不扭捏,问他道:“怨咒是在你作为空行道长身死之后发生改变的对吧!是不是说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以魂魄的形式存在在这世间,没有再进轮回转过世?”
白柒原本在考虑要不要帮他的忙,听见冥玖这个问题,便随她抬头看向辽夕,只见他点了点头。
最后白柒答应了要帮他的忙。
“她刚离开不久,离昙花花败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她应该还会来的,到时候我带她来见你,你一定要将你们之间的误会一字不差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辽夕应下,眼看着天要亮了,他和白柒、冥玖两人道了别,便消失在了一片落败的昙花之间。
他走后许久,冥玖和白柒也转身离开了此处。
他们对于昙花的花期是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的,但若是他们之前就懂昙花,便会得知,这昙花开花比花期整整早了一个月。
白柒近来一直在房里修炼,根本没有注意到冥玖在干什么。
冥玖这两日老实的很,也修炼了起来,虽然见效甚微,但还是提升了些。
以前和裴印住在瑶山境时,每日都是喝酒偷懒,有那么好的仙酒仙气滋润着,裴印让她修炼她不听,后来跟着卿渊修炼,她反倒是听话了,修为上涨的飞快。明明是已经体会过一次修炼艰难的人,现在修炼起来却是困难的很。
修炼这么多天下来,冥玖自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就是不管她怎么修炼,以前她体内的修为和她刚修炼来的修为,两者会发生排斥反应,这样的反应让她临近心脉处,出现一股热量,只要她催动体内的妖力,就会感觉到灼烧。
又是几日过去,冥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白柒这几日一直没有来找她,让她感觉很奇怪。
起来收拾了一番,开门向旁边走去。
敲门声响起:“白柒,你在吗?”
里面不见有回应声传出,冥玖又敲了几下,还是一样的安静。
“白柒不会是出去了吧!应该不会啊!都没跟我说一声,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她在心里想道。
意识到可能有什么意外,冥玖直接踹开门,冲了进去。
盘腿坐在床上的白柒,被她这么一吵,睁开眼来,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冥玖摸摸鼻子,走到他桌前坐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这几天都没什么声响!”
白柒下床,也在桌前坐下,他额头上有一道不正常的黑气闪过,冥玖没注意到,白柒也没感觉到。
“你这几日在干嘛呢?倒是挺安静的!”白柒声音平静,不急不慢的问道。
冥玖说道:“修炼啊!但是好像怎么修都没有成效,这么久只是提升了一点点儿。”
她没有将排斥的事情告诉白柒。
在白柒眼里,她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不知她是因为修炼的事不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事。
白柒不知道,便直接问道:“冥玖,你怎么看着这么不开心,在想什么?”
冥玖笑了笑,说道:“就是在想白栀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这里。”
说起这事,白柒也犯起了愁,他道:“我问过我哥,他说阿姐最近都在房里待着,没有一点儿想要外出的打算!”
冥玖叹了口气,问道:“你修炼的如何了?”
白柒见她转移了话题,便也不多说什么,他用一种欢快的口吻说道:“我就要渡劫了!”
“嗯,哦。”冥玖只是随口问了他这么一句,然后便想别的事去了,猛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要渡劫了?真的啊!太好了!”
看她激动的一副要跳起来的样子,白柒赶紧伸手拉住她,将她固定在凳子上,好笑的看着她:“是我渡劫又不是你渡劫,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冥玖咧嘴笑了笑:“别不识好歹啊!我这可是在为你高兴!”
白柒立马道:“不敢!不敢!”
见他改口改的快,冥玖便也不计较什么,低头时余光瞥见了他脖颈处,复又问道:“你本是半仙之体,妖纹为何还存在啊?”
白柒伸手摸了下脖颈上的妖纹,笑道:“本来就没有想着做神仙,这妖纹自然是不会消失了!”
像白柒这样的半仙之体,可以自己决定渡劫后是成仙还是继续做妖,听他这么说,便是决定了要继续作妖的。
冥玖也不多说什么,问道:“你的修为如何,应付的了天劫吗?”
白柒拍了拍胸脯,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过不了,我也不会死的。”
冥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吐了几口唾沫:“呸呸呸,胡说什么呢!”
“你一个做过神仙的妖,怎么还信这个!”白柒白了她一眼。
白柒本是想带着冥玖出去逛逛的,但冥玖态度强硬,让他待在房中修炼,她自己也回房修炼,他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冥玖走后,白柒封闭了感官,沉下心来修炼。
嘴上说着也要修炼的人,在经过这一番交谈后,并不想继续修炼。
冥玖一直都很懒,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便跑到外面买了几坛酒回来,她一时间想起那只透明葫芦,便拿出来看,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葫芦之中,装了很多酒。
应该是以前在天界时,裴印装进来的,她闻了下,酒的醇香没有一点儿改变,于是乎她便抛下了买回来的酒,喝起了裴印酿的这些兑在一起的酒,喝酒时她想了好多事。
想着想着,意识开始变的模糊,她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刚到瑶山境时,她正趴在裴印的膝盖上,懒洋洋的午睡,而裴印手中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阳光照在他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她睁开眼偷看,被裴印发现,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上一下,他用用温柔的嗓音低喝:“睡觉!”然后自己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
冥玖醒来时,白柒坐在床边。
“白柒。”她叫了一声,但不知怎的她声音有些沙哑。
白柒扶她起来,摸摸她的头:“做噩梦了?怎么哭了?”
抬手朝脸上一抹,指尖一凉,满手的泪水。怪不得声音沙哑,原来是哭过了。
她嘴角扯起一抹笑:“没事。你修炼的如何了?”
“渡劫已经足以了。”
“那就好,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吧!免得被人类看见。”
“好。”
这偏僻的地方最后定在了落梅山,又一次来到这里,冥玖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在这里待了好几日白柒的劫都没有降下,冥玖陪着他修炼的无聊,便想着去城里逛逛。
白柒由于要渡劫不能一起去,就给了她些银子,并嘱咐她要小心些。
居水城还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那些被青洛抓走的人,已经全部放回。
城西的贾掌柜依旧的趾高气扬,欺负穷人,天道轮回,报应都报在了他女儿身上,年纪不小了没有一家人来提亲,而且还越长越胖,还丑。贾掌柜为她女儿发愁,在一天夜里被冥玖胖揍了一顿,然后看了些东西,从那之后开始做起善事来。
冥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施了个障眼法,让他看到了她女儿变成猪的模样,还有他死后,被下油锅,吓得他再也不敢做坏事。
冥玖在居水城小住了些时日,一直也没管白柒,她在等一个人来。
又过去几日,那人还是没来,落梅山那边却有了动静。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下一秒乌云四聚,尽数朝着落梅山的方向而去。
“渡劫云!”
冥玖担忧白柒,施法就要赶去,却在途中被人拦下。那人一身青衣,青丝高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冥玖审视了半天,眼前这人和数月前在昙县昙花丛中见到的魂魄重叠起来,变为一人,是她一直等的人,辽夕仙君!
虽然冥玖等了很久,但辽夕出现的着实不是时候。
“仙君,我有急事,其他的事改日再说吧!”
辽夕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已经布满落梅山山头的渡劫云,皱起眉头。
他又看看天边的云,又看看冥玖:“丫头,你朋友这渡劫云有些奇怪啊!”
几乎是本能反应,冥玖问道:“哪里奇怪?”
辽夕:“你见过妖怪渡劫,用的是仙云吗?”
冥玖渡劫时,没有人告诉过她,渡劫云还分类,她也没看过其他妖怪渡劫,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仙云。
“仙云就是仙家的渡劫云。”看她一脸茫然,辽夕耐心解释道,“寻常妖怪渡劫只是普通的渡劫云,仙家在成为神时出现的则是仙云,仙云不同于其他,威力极大,就算是仙家,也很少有人能成功。”
“会不会因为白柒是半仙体!”辽夕把仙云说的邪乎,让冥玖担心不已。
辽夕摇摇头:“不是,以前也有半仙体成仙,出现的都是普通渡劫云,你这朋友有些特殊。”
“怎么……”
“轰隆~”
响彻天地的雷声打断冥玖的话,天边黑云滚滚,噼里啪啦的夹杂着闪电。
“开始了!”
冥玖突然蓄足妖力,就要往落梅山去。
“丫头,你去了天雷会加重的!”辽夕施法将冥玖圈起,让她动弹不得。
“轰隆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只是盘旋在山头,久久没有落下。周边城镇的人都已经躲进屋里,不管外面发生的事。
有一滴水滴在冥玖额头上,她抬头去看,天开始下雨,从最初的小雨转为倾盆大雨。
辽夕施法将两人护着,让雨水淋不着他们俩。
“丫头,你先别急,看看再说!”
冥玖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只是两眼直直地看着落梅山,看着山头上的云噼里啪啦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