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回忆当中,面上还带着些许幸福,夹杂着痛苦。
“你母妃是为你而死,为了让你在这宫中能够有一席之地,为了让她的罪不牵涉到你,她才一步步走到了这地步。”
“所以,我在想,若是没有你,她兴许现在还在朕身边作陪。”
谁说自古帝王薄情?只是情未到深处罢了。
他爱极了明妃,才会在她死后迁怒到他们的孩子身上。
“那现在呢?”宫寂辰看着他那像极了自己的眉眼,问道。
声音中,竟然有了丝丝颤抖。
“这么多年了,朕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放下?”他苦笑道,“朕想起,你母妃的最后一句话,她在怪朕,怪朕对你不好。”
“朕想清楚了,可是却不得不依旧这样对你,你无依无靠,朕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护着你,只能将你凉在一边,营造出一个不受宠皇子的假象,减少了你的敌人……”
“待你强大之时,朕将军符交由你,一道更强大的护身符号自此,再无人将你看轻……”
犹如晴天一道霹雳,宫寂辰征愣在原地,没了反应,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话。
这是……真相么?
难怪……他每次遇到刺杀都会有人出来相救,难怪,他被关在小黑屋里差点被饿死的时候都会有人给他送吃的,难怪……
他恨了,怨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竟然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
喉间上下滚动:“父皇……”千言万语,最后竟然只能化为这么两个字。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
那个天塌下来了都能撑住的皇帝,在这一刻,在他面前,对他说对不起……
他怨了他太久,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恨他的。
只是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困难。
他的解释太迟却也及时。
他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不需要父爱的年龄,尽管他曾经一直在期盼他的爱,渴望他有一日能够看自己一眼,可是现在真的不需要了,他为何要在他如此坚强,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之后才告诉他真相?
他不是没有祈盼过,那些孤独的,可怕的,受伤的夜晚,他每次都一个人熬下去了,熬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他了。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感谢他将他培养的如此强大,可有独自一人面临那些被恶鬼所诅咒的一切,也感谢他,告诉他真相,让他明白,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好。
皇帝问他:“怨过朕吗?”
他几乎豪不犹豫地回答:“以前有过,到现在,不怨了。”
怨吗?
怨过的,怨过他为何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怨他为何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自己冷眼旁观。只是现在,怨不起来了。
他自己也深知,他这是另一种保护他的方式,若非这样,他也不会活到现在,成为这世间的战神。
只是,换成他,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这世间若是他都护不住他的所爱了,还有谁能够保护他们?
这世间还有另一种爱,叫做残忍。
他的残忍,成就了他的一番大业。
何况,他真的不需要他了,因为没那么在乎了,所以就没那么恨了。
他看着眼前的皇帝,那个天下至尊,权倾天下之人。
许久……许久未见,他似乎又老了一些……
老皇帝这些年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的这个儿子,他这才发现,他的眉眼像极了自己,五官却是像极了他的母妃。
帝王无情,他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只是,这个儿子,他终究是亏欠了太多。
他给他强大的外壳,却从未给过他爱。
一份迟来的爱,他现在……不需要了吧?
宫寂辰静默地看着他的父皇,沉寂了良久,他终于开口道:“父皇,儿臣今日有一事相求。”
皇帝的心咯噔一下,像是已经知晓了般。
“何事?”苍老的声音,他竟是带着几分隐忍。
宫寂辰咬了咬牙,终是狠下心来:“儿臣想要请旨,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皇帝闭了闭眼,果然!
他尝试着挽回:“若你是为了当年之事,大可不必,朕都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
宫寂辰摇了摇头,几分无奈,几分释然:“父皇,儿臣不是……父皇,儿臣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累吗?”
皇帝一愣,怔怔地看着宫寂辰,似乎忘了反应,好一会儿,他从回过神来,他起身,望着那像极了自己的眉眼:“帝王之尊……无限寂寥啊!”
有了权,有了势,成为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至尊,却偏偏,失了情,想做的事情不能做,想爱的人不能爱,帝王,的确是这世上最强大却又最悲催的人了。
宫寂辰低头,不去看那双眼,包含沧桑的眼,是他过去二十几年从未见过的模样。
“父皇,若你当真对我有歉疚,那便应允了儿臣吧!”
皇帝有心培养他,可惜他忘记了,这帝王之位,注定了是一场劫难。
他若成为帝王,必是一代明君,他这些年的苦心与隐忍的痛,也都有了归属,可同时,也是将他推向另一个火坑,一个牢笼……
他已经……欠他太多太多了……
“朕以为……你是想要这个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