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娘口气很冲,声音也有些尖刻,显然是处在气头之上。
王冲见了,便讪讪笑了一下,扔掉手上的鸡腿站起身去迎金三娘。他将她手里的碗接了过来,然后轻声问道:“怎么,那位又给你甩脸子了?”
一边说一边将碗递给了身后的侍女。那侍女接过后便忙不迭出去找水洗了。
山洞内原本还谈笑不歇的一众人群顷刻就安静了下来,俱都抬了头去看王冲及金三娘。
金三娘冷哼了一声,扭着臀就坐到石凳之上,尖着嗓子讥讽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是什么身份啊!王妃哎……给我们甩脸子不是应该的么!”
这几日,她总想在周思敏面前表露表露优越感,时不时就要去撩拨对方几句。在金三娘看来,成王败寇,对方既然落入了她们手中成了肉票,就该低三下四的逢迎着他们。可周思敏早就看出他们投鼠忌器,没拿到东西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不管金三娘冷嘲热讽又或是调笑挑衅,周思敏都无视着对方,对所有人都是不理不睬的。这让金三娘经常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气郁又憋闷。
“我早就说了不用你去送饭的。”王冲嘀咕了两句,见金三娘柳眉横竖,便又改口说道:“咳……她身份再高贵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捏在手心里糟践?我看啊,她也不是个有骨气的。有本事就别吃咱们给的饭嘛!”
金三娘听了,微微缓了缓脸色,冷笑道:“就是。若我落到她那步田地,绝不会吃这嗟来之食!什么王妃贵族,骨头贱成这样,哪里又比我们高贵了?”
王冲连连点头,贴着金三娘坐了下来,又给她倒了杯水酒:“就是就是。所以你别理她就是了!”
金三娘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横了他一眼:“你别想打岔!为什么要去桂香楼?你就不能小心些吗?”
王冲支支吾吾起来。去桂香楼自然是因为那里靠着个销金窟,来回最方便。
“金姐消消气。”霍乾坤见状便里忙上前帮忙:“王兄也是看金姐这几日吃的寡淡,这才想着到桂香楼整点好吃的回来孝敬您的。您也知道的,这满城里头也只有桂香楼能吃出京城的味道来。”
这几日,王冲与金三娘日日厮混在一处,谁都看得出来王冲在讨好金三娘。但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假意谁又知道呢。霍乾坤虽然在心里对这俩人很有些看不起,但又比不过人家级别高,便只好将这点不满压在心里,面上则是一个劲的讨好着俩人。
王冲见霍乾坤给自己说话,当然是喜不自禁,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金三娘往怀里搂:“三娘,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以后再不去桂香楼吃饭了行么?”
金三娘对这话倒是爱听,她也不觉害羞,风情万种的瞥了王冲一眼,顺势就靠在对方怀里嗔怪道:“我只是担心你们出事罢了。桂香楼的饭菜的确是不错,我以后还要去那里吃!”
毕竟桂香楼名气大。
众人见她终于消了气,这才又高兴起来。吃饱喝足后无事可干,便拿了带出来的赌具玩起来。
周思敏听着隔壁的男女调笑声,努力将身子移到太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她斜靠在石壁上,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身上裹了一条薄薄的被子。虽然看守她的人只有一个,但她从未想过偷跑出去。她每天强迫着自己吃下大量的饭食,不管它们是粗糙还是精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身体多储存一点热量。到了晚上,她甚至不排斥和那几个女守卫睡在一起,所求也不过是对方身上的一点热量。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既愧疚又骄傲。愧疚自己带着孩子出来受苦,骄傲这孩子如此坚强,竟能和她同甘共苦,且一点麻烦都没给她添。
“你乖乖的,你爹爹很快就会过来救你了。”周思敏望着渐渐沉到地平线下的太阳喃喃自语着,一直等到看守进了山洞燃起篝火后才摸出了带在手腕上的半串佛珠,慢慢念起佛来。
她之前跟着那马车在一处院子里停了一会儿,在那里吃了顿饭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就躺在了这山洞里头。
所以对怎么来到这山洞的一无所知,手上剩下的这半串佛珠也没扔的出去。
夜色已黑,城外自然是寂静无声;城内却是华灯初上,正热闹着。莱州城内没有分坊,所以宵禁比较晚。天黑后虽然城门已关,但四面街道上却依然人来人往,热闹不歇。位于城中的桂香楼往日这时候也该是个热闹繁华之地呢,今日却是冷冷清清,四周围半里之内无人胆敢靠近。一队队身穿玄黑甲衣的侍卫将四面街道给占了个完全,他们神情肃穆,红缨的枪尖亮闪闪犹如尖刀,寒光凛冽下散着噬人的魔气,叫人不敢多看半眼。
为了周思敏的名声,贤王府只对外说遭了窃贼。所以当李延年带着人进了桂香楼审问时,掌柜和伙计们全都吓傻了。还以为窃贼将偷来的钱花在了桂香楼呢。
李延年亲自问道:“这几日有没有人交给你们一封信,让你们在三日后拿出来的?”
他坐在大厅中央,原本的客人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被请了出去。所以这会子满厅里只看到空荡荡的桌椅。桂香楼的掌柜和伙计们全都跪在地上,后院的掌勺师傅以及厨娘什么的也不停被侍卫们赶到了前厅里。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站出来应声回答。
李延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心里的火热渐渐熄灭。难道绑匪并没有将信交给桂香楼里的人?
“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本王要在你们这里住上三日。另外,这三日里头,你们莫要再做生意。”李延年想了想,沉声对那掌柜的说道:“你若觉得有损失,说个数字出来,本王赔你十倍。”
他怕做生意后,人多嘈杂,送信的人万一跟绑匪认识,将信往柜台里一扔趁机跑掉了就不好办了。
那掌柜的如何敢不答应,头如捣蒜一样点个不歇,然后战战兢兢的安排伙计给李延年收拾房间。
天色暗下后不久,小狼就回来了。
“王爷,搜到了他们的马车,从王府搬出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霍乾坤在城内的铺子里。”他将那些个珠子都集中在一起,用红绳穿好后交给了李延年:“珠子一共八十几颗,周围再也没找到过了。”
所以王妃要么是被藏在了铺子周围,要么就是离开铺子时没机会再撒珠子。
李延年捏着那一颗颗珍珠大的檀木珠子,再一次痛到不能呼吸。
“将那铺子拆了。”他冷冷说道:“掘地三尺,就算是一个鼠洞也要掘开一查到底!”
他是防着对方将人藏到暗道或者密室里。
小狼听后便立刻转头吩咐了下去。
一连拆了两日,密室是找到了,也翻出了大量的珍宝出来。但是密室里并无活人,倒是有一具被冻在了冰块里的小孩子的尸体。府衙到场查了一下,霍乾坤铺子里的掌柜认出那尸体是霍乾坤的庶子。
府衙便去找了这庶子的生母,这才查出这庶子并非是霍乾坤所生。生母原本是个庄户人家的妇人,被这霍乾坤抢夺到了家里时已经怀孕。半个月前突然失踪了,城里城外的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如今看来是那霍乾坤一直介意这孩子的身份,找到机会就将人给杀了……
小狼得了这消息后,便越发沉默了。如此心狠手辣之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王妃落在对方手里了能讨得了好去?
他慢腾腾往桂香楼的方向走,却看到桂香楼外停了几辆马车。与巡守的侍卫问了下,才知道是姜桐严家来人了。
“王爷,王妃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严文实听说周思敏还没被救出来,心里真是又急又乱。急的是严子陵这边也没几天好活了,乱的是他纠结着自己该不该在这时候提起给严子陵救命的事。
李延年嗯了一声,满脸的疲惫:“明日就会有人到桂香楼来送信。”
严子陵这几日被颠簸的不轻,这会儿几乎是连坐着的力气都没了,被两个女侍卫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后便对李延年道:“霄封军……都给你用……”
再多的话也不用她说,大家都懂。
李延年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帮助。不过对于严子陵不顾生死、命都不要了也要亲自来莱州相救周思敏这事很有些抗拒。虽然知道周思敏与严子陵永远也不可能,但是他又怕严子陵死在这里后,会叫周思敏记上一辈子……
可人家已经来了,他又不能将人往外推。
“本来该是本王这个东道主亲自接待国公和将军的,但是本王不敢离开这里。”他沉声对严文实和严子陵道:“所以还请两位不要介意,跟管家去王府小住上几日。”
严文实自然不肯严子陵吃苦,听了这话后连连应是。他还是决定多等上两日,等王妃被救出来后再说这事。
严子陵却不想离开这里。她想第一时间就得到周思敏的消息。她油尽灯枯,这会儿即便再用顾西庭的金针封穴,却也只能如平常人一样活个一两天罢了。她想在第一时间知晓绑匪的意图,然后再决定何时封穴。
“不……”所以她坚决拒绝了李延年的安排:“我就住在这条街上……有客栈……”
来的时候就看好了,在桂香楼的斜对面有家客栈。若是周思敏明日就有消息,她立马就金针封穴,与李延年一道去救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