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荣华一语道出,四下皆惊。
那些愤慨声顿时消停了下去。
她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怨安南王,为何会把兵符交给一个义女,为何会轻易的相信我,害得你们的兄弟如今惨死湖底,我的责任,我毫不推卸,决不逃避,可是,在你们把我送进京都的大牢之前,在你们状告安南王之前,你们可曾有想过,为何他们会惨死?”
“是,我不否认,事情都是对我来的,目的为是为了整倒安南王,让我许荣华永远的消失在你们眼前,可是,我依然不怕,对于你们的指责,我也不埋怨,也没有资格埋怨,因为这的确是我的失误,可是只有一点……”
许荣华隐去了眼角的泪光,凛冽的目光望向了四周的每一个人。
“在我真的永不踏足水兵营,我父安南王倒下之后,接管你们的人,真的会人尽其中,而不是会让你们像今天的这一百个兵士一样,惨死无辜。”
此言一出,四下连半点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许荣华看着面前年轻的面孔,一张又一张,熟悉又陌生。
她道。
“阿牛。”
“阿青。”
“小四。”
“源宗。”
“程平。”
“……”
她一个一个的念,将面前能看见的士兵全都叫上了名。
他们震惊。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她竟然叫出了几乎一半的士兵名字。
许荣华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道:“就算我离开了,也希望你们记住,不是所有的臣子都是忠君卫国的,也不是所有的兵士,都是为了守护天下百姓安宁而存在的,有些人,就是那披着人皮的魔鬼。会把原本善良的兵士训练成为恍若地狱来的冷血修罗,所以,你们一定要谨记,不管是谁。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遭了什么样的迹遇,都不可以变成那样的人,麻木不仁,冷血无情,因为那样的人,是会遭天遣的。”
许荣华蓦的厉声,昂首望天。
“就算不遭天遣,也会有人收拾他们的。一定会付出代价,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报应。”
她从未有过的冷厉。惊到了台下所有的人。
包括高晋。
一波震憾未平,一波震憾又起。
他从来不知道,许荣华还有如此冷酷的一面。
高昂着脸,逆着阳光,可以看清她每一根发丝都在空气里流转。
旋转出冷冽的光芒。
犹如她的那一声怒吼。仿若震雷,惊了天地。
许荣华昂首望头天,久久,直到所有的泪水都干涸在了眼眶里,才道:“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时间,在联名上书之间,容我查出真凶。还这些人一个公道,而我疏于防范遗漏下的责任,我绝不推脱。”
说完,她看向那些士兵。
没有恳求,也没有乞怜。
她不会刻意的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求得他们的原谅。
她只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那个人揪出来。
如果让她知道,有人为了对付她。不惜伤害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她一定不会放过。
许荣华的冷厉惊到那些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她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去。
脚步轻轻的,仿若踩在云端,又带着一股子决绝的坚定。
那些士兵们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让她离开。
“这些人,我会追封的,不会让他们枉死,还有所有的家眷,不用朝廷抚恤,我安南王府会收留他们所有的家人,直至终老。”
说完虚弱无力,再也控制不住,眼前一片黑暗,倒地——
娇弱的身子却没有倒在地面,而是倒进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
依稀可以感觉,那强有力的心跳似在唤回她的意识。
可是,人真的好累,眼皮沉沉,再也控制不住,睡去。
……
前生。
“段承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整个世界。难道你不想要吗?”
“我不想。如果要得到整个世界必须要以覆灭所有一切为代价,我宁可自己什么都不是,也宁可自己从前什么都没做。”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看,所有的人都死了,这个世界已经唾手可得,它已经是我们的了,你又何必再意。”
“何必再意?”
满目的疮夷,仿佛洪荒过后的大۰屠۰杀。
他们站在隔离舱里,那艘可以保他们衣食无忧的太空艇就在去往另一个地方,可是脚下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无法忘记,每一个梦里,那些无辜的人,受到了严重的核幅射所带来的严重躯体扭曲,是她无论隔了几世都无法忘记的。
……
后来。
穿越。
与前世的高晋战遍天下。
她真的只是为了天下归一而已。
她想,短暂的杀戮只是为了永恒的宁静。
然而她又错了。
因为六国之乱,为了天下统一,她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
人活着,本就不可能做到让天下永远安宁。
直到年锦容以及高清安南王还有荣国公沈严沈磬全都死去以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人活着,活在当下。
只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减少一个人的死亡。
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如何又能做到,天下归一。
那样强大的力量,不是任何的武力可以取代的,是来自于内心的坚韧与仁慈,还有那可以禁受得住的苦楚,以及当杀则杀,当忍则忍时的果决。
而现在,到了她该出手的时候了。
**
“安成。”从恶梦中醒来,许荣华大汗淋漓。
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只觉得天又要下雨了。
因为没有风,天气分外的炎热,带着一股子躁闷。
许荣华闻到了屋子里的中药味。
紫阳站在她的眼前,担忧的看着她:“荣华姐姐。”
“我要喝水。”许荣华觉得口渴。
紫阳赶紧端了水来。
许荣华一口饮尽。可还是觉得渴。
不是嘴里渴,而是心渴。
她知道,每当自己心渴的时候,便是抑制不住职业生涯意的杀性。想要杀人了。
可是,她必须忍住。
这一次的事右相安成必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京中一个个恨不得安南王一家死去的那些人。
她一个也不放过。
捏紧了拳头。
脸上迸射出了强烈的恨意。
紫阳怔住:“荣华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没事?对了,表哥呢?”许荣华问。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到营中去了,说是怕有人借机闹起来。”紫阳道。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紫阳说完问道:“你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要不要我让人送些清粥来,四皇兄说你身子虚,不适宜大量的进补。”
“没事。让她们端碗小粥来,我喝了去营中看看。”
“你还要去营里啊,都这么晚了。“
“嗯,营中有事,我去去就回。“许荣华说完掀开被子坐起。对着镜子将头发干净俐落的扎起,换上一旁早已备好的衣装。
待到紫阳将粥端来了以后,一口喝了下去。
“紫阳,你休息吧,没事的,放心好了。“
许荣华对紫阳说道。
像是在安慰她。
紫阳看着许荣华出去的背影,忍不住鼻子一酸。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她,那就是她写信让高清送来的那个待女秦素月,她已经到了行馆了,如今正安顿在西厢的一间偏房里。
“荣华姐姐……“
跟着追了出去,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
水兵营。
一片寂静。
那百名兵士已经让人通知了他们的家属。把尸体领了回去。
抚恤的银子也一并发放了,先记在赈银里。
许荣华的那一番话许是起了作用,这些兵士们经过一天一夜,已经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他们想着,许荣华虽然有责任。但罪魅祸首却是幕后的那个人。
“到底是谁?”沈磬看着夜空,恨不得现在就揪出幕后主使。
那几个死士事后也从水里被拖了出来,可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普通的黑色劲装,普通的面孔,身上连半点佩饰都没有,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普天之下,茫茫人海,他们就好像汪洋大海中的几滴水珠,根本无从查起。
高寒的眸中一片冷冽:“也许,一味的忍让真的不能解决问题。”
“寒王殿下知道是谁?”沈磬道。
“只是猜测,但或许,也是答案。”高寒道。
“也许吧。”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有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许荣华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道:“你们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两人对视一眼,依言前行。
三人很快到了小木屋。
许荣华的到来引起了许多兵士的注意,他们以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许荣华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水兵营了,更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没想到,她如此的顽强。
不禁有人对她起了钦佩之意。
可是也有人非议。
“我听说,她可是京城一大恶女,以前的名声很差……“
那人还未讲后面,立即有人打断。
“你还因为他们的死怀恨在心呢,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哪像恶女,我看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讨人喜欢,不像那些婆娘,动不动哭哭啼啼,这么大的事儿,她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是因为她冷血没感情。“有几个还未缓过神来的立即斥道。
可是刚才打断的那个声音驳辩道。
“你们知道什么呀,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做的很多事情,咱们男儿都做不到,我家有一个亲戚在从前的许知州……不对……我呸……在那狗官许德民的家里当差,听说,她原本是安平侯府的嫡女。“
“嫡女?“
“是啊,而且还被当今的太后给看中了,要给太子做正妃。“
“那她不好好的呆在京里待嫁,跑到咱平州来干什么?“又有人质疑。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啊,是她看到了京里的灾民太多,了解到了咱们江南的水患,这才请缨来的,而且那太子正妃啊,她也没兴趣,宁愿得罪太后,也不愿攀附着太子登上青云之路,所以给拒了。“
“拒了?“顿时哗然。
似不相信。
“你听谁说的,太子让她做正妃,她拒了?“
不可思议的声音。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