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银血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
这个世界上的自恋狂分为很多的种类,而在这些错综复杂且大相径庭的分类当中,银血仍旧属于是最独特的品类。
我们都知道那个自恋的美少年的故事。
他是如此的美貌,他拒绝林中妖精的求爱,跪在湖边,顾影自怜。
他是如此深爱着水中的那个完美的身影,以至于最后投入其中淹死,天神听到妖精们的请求,让他成为天上的水仙。
我们所知道的自恋狂,本身就是一种水仙,
银血不是水仙,他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银血所深爱着的自己,严格来说是一种复数的个体。
绝大多数的脊椎类动物在繁衍时,产生的个体是与自身截然无关的,独立的新个体,但银血从中找到了新式的爱恋,从凡物难以理解的结合中创造出自我。
银血生产出来的造物,仍旧是银血。
那是充满禁忌意味的艺术。
美好,甜美,最最恶毒腐败的毒。
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失败,他从“他”成为了“他们”,他们为这一事实感到狂喜,并常年沉浸在那忧郁黑暗的绝望当中。
伴随着苦痛与幸福一起到来的,还有那超越常识的力量,足以傲视整个飞升者联盟的力量。
“他们”,有着相近的思想。
“他们”,同属一源。
“他们”,互相之间能够产生后代,共同哺育,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
蜂巢中的工蜂是没有繁衍能力和资格的,工蜂严格来说只是工具,是社群的大多数,种群生存的支撑点。
银血之间没有蜂巢那般的上下级关系,它们互相以家人相称,追寻着动态的平等,共享声誉与尊严。
至此,我们终于能够给出个合适的定义:银血王子,一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
早些时候,银血也是水仙般的美少年。
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但没有谁能确定其中的真假。
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银血成为了全联盟最强大的王者之一。
除开那疯狂的自恋特质以外,银血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特征。
它曾经有个爱人。
它的领地上埋葬着它最初,也是唯一恋人的尸骨,他至今仍深爱着它。
他们至近仍深爱着它。
关于银血初恋的传说同样有很多个版本。
好事者们臆想着它的种族,形态,在脑海中幻想出那装载其骨骸的可怕容器,甚至为此编造出银血的阴谋,装绝凄惨的情史,他扭曲心性形成的经过……呃,最后一个恐怕没有,银血的扭曲是公认的天生资质,并非后天形成,如果有哪个白痴情报贩子散布这类消息,一定会被兔子们嗤之以鼻。
银血并非在成长的道路上受到打击才变得怪异扭曲的,它的邪恶,得天独厚,与生俱来。
超越者们总是如此,若非持有那天生的绝妙特质,万万不可能踏上今天的道路在,只会在某个空岛上顺从规则,度过平安无奇的一生。
银血自然也不例外。
超人的感性,纤细的情感,怪异的心理构造,某些不合理的信念,兼具极致的弱小与极致的强大。
没有谁真的见过银血的恋人。
没有谁知道一个自恋到和自己制作后代的生物为什么会爱上别人,不过它的存在本身就相当的不合理,是正常细胞群落中窜出来的癌,恶性肿瘤,理性无法解释的存在,所以也没有谁想要真正去弄清楚他们的脑袋里装得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思想。
能真正理解的,唯有银血自己。
最初的爱人尸骸“银血零”,之后依次从一数到十三,总共有十三只成年的银血,再加上若干无名无姓的幼体,这些存在共同组成了“银血王子”这一集合体。
单只银血的生长期大概需要六十年,它将在其它银血的照顾下度过六十年光阴,倾听,学习,进食,长大,最后终于脱离幼体形态,彻底完熟,获得自己的姓名与称号。
“……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同伴,其中当然也包括您。”
逐渐枯萎的心脏腔室中,有角氏静立在原地,它弯下腰,手放在胸口,深深鞠躬,向面前纯粹而强大的存在表示敬意。
“战争已经开始,这次的目标是我们外来王者,但高塔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兔子会对我们动手,早晚也将屠刀挥向你们。”
“邦尼是个贪得无厌的阴险小人,它从联盟中索取了许多,自己则置身事外,一旦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像它这般废物死了也就死了,但战火不应该烧到所有人的头上,至少,聪明人应该获得生存的机会。”
“无论您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出于个人意志,还是与兔子们的合作事项,我都想代表我的主上,向您传达诚意。”
“主上?”
多萝西皱了皱眉,隐隐有种非常不愉快的感觉。
违和。
仿佛人走在原先熟悉的道路上,不知何时,路突然变得陌生,周围走动的人也开始减少,消失,头顶天空,乌云遮住了太阳——
“没错,我的主上,我所尊敬的伟大存在,终将成为我家人的至亲……”
有角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充斥着病态的狂热和欢愉。
它半跪在地,抬起粗狂黝黑的大手,对准水桶般的脖颈,揉了揉,找准位置,随后五指用力。
——“哧啦!——”
少量的血液溅在地上,大量有机物被野蛮地拉开,腾出一个半米长宽的空洞。
是的,空洞。
伤口内并没有脊椎,肌肉,人体原本的组织被压缩到一个很窄小的范围内,以便空出足够的空间,用以承载某种邪恶的造物。
那是一匹纯白的小马。
不是独脚马,只是普通形状的马,毛色很漂亮,四肢粗短,形象类似于某些萌系卡通角色,如果能就此出道,一定会深受孩童们的喜爱。
“吸溜溜……”
小白马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有角氏的伤口,随后像是无法满足似的,一口咬了下去。
并不锋利的牙齿轻易地撕开了王者钢铁铸就的强大身躯,从中吮吸到甘美的饮品。
有角氏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惊恐,随后又变得柔和,眉目软下来,变得平静,享受,昏昏欲睡。
“咕嘟……咕嘟……”
安静的腔室中,只剩下液体流动的声音。
多萝西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先是有些愕然,紧接着反应过来,抬起手,指尖蓝白二色光芒汇聚。
未知会带来不安和恐惧。
想要消除这类负面情绪,就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杀死带来恐惧情绪的根源。
均衡界充斥着各路不合常理的妖魔鬼怪,但妖魔也是生物,也会死,只要把它杀了,再怪异的妖魔也无法继续作祟。
“我是三。”
三?
小白马口吐人言,让多萝西的动作稍稍一顿。
“三指的是成熟的顺序,我在家族中排第三,所以被人们称作银血三,你也可以称我为三号,或者银血之王。”
不,不对,说话的不是马,至少从物理意义上来讲,振动声带发出人声的是有角氏。
他的头颅低垂着,嘴角滴滴答答流下唾液,喉咙中传出金属刮擦的音色,不甚清晰,又有着深入人心的穿透力。
“……你就是这头类人猿的主人?给我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我可以独脚马王最后的藏身地点,只要知道了位置,即使是最弱小的王者,也能将重伤状态的它彻底杀死。”
“你们不都是一个组织的吗?为什么你既要帮助他,又要出卖他?”
“我们和独脚马王的交易内容,仅限于帮助他夺回果园心脏精华,这种帮助本身是有偿的,它获得帮助,而我们获得报酬,现在交易已经结束。”
多萝西不为所动,手中的蓝白光带互相交缠,衍化出一股股扭曲的时空波动。
“我不信任你。”
“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应该相信的存在。”
“杀死你才是正确的选择,越快越好。”
小白马舔了圈嘴唇,继续用有角氏的声带说道:
“没错,我不是什么应该相信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但至少现在,你确实可以信我一次。”
“……”
红发少女向前走去,看样子已经不准备和对方废话了。
邪恶总是能编造出种种蛊惑人心的话语,邀请人签订看上去很美好的契约。
不能被蛊惑,不能与邪恶同流合污。
“是鸦。”
小白马眨了眨灵动的双眼。
“鸦先生要我告诉你的,并非我想亲自冒险过来传达消息。”
“我因为某些原因,目前不得不遵从规则的意志,委曲求全。”
“高塔深处的古老王者,你大可不必如此敌视我,我并不想与你产生矛盾,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这辈子都不用面对到你们这些怪物。”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冲突,战争,退却,示弱,阴谋……想要成为棋手的人,终究只是棋子。”
“你我身在局中,也只能迫不得已地选择那唯一的解脱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