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行省南部腹地。
嗷嗷啦啦家族统治了数百年的行政中枢,哈哈城。
幅员辽阔,地形平坦鲜有高山。
地方偏僻,资源稀少,常年依靠着扎瑞尔家族和帝都以北诸多城市之间的贸易。
本土经济只有结构单一的农业,畜牧业,轻纺织业,以及专供贵族的服务业。
城外的村镇地区人口占了哇哇行省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
哈哈城常住人口约十万两千人,百分之九十五的居民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生产,剩余人群专门为嗷嗷啦啦家族服务,尽其所能地满足其家族成员的任何需求。
在这里,个人的价值经由劳动和其所从属的社会群体得到承认,而贵族服务业的从业者则被视为贵族的私有物品,不被视作为人。
每年,从事服务业的人数都会有所消耗。
为了填补缺口,各个村镇社区的长老会将会定期推选出年轻男女上贡给嗷嗷啦啦家族,这些人被称为“贡男贡女”,是卑贱下等人的代名词。
这些贡男贡女在侍奉主人的同时也负责采买打杂,贵族贸易等诸多事宜,区区百分之五的人群所创造的经济收益占了整个城市的百分之三十。
不合主人心意的卑劣奴仆会惨遭淘汰,也有少数得宠的豪奴能够欺男霸女,但无论这些人的经济地位如何,他们在社会上永远不会被当作正常人来对待。
被村中长老会选为贡男贡女的大多身负劣迹,要不就是父母祖上犯过罪孽,让其子女代为受过。
当然,这些人中大多数都罪不至此,有的只是盗窃和失职的程度。
贡男贡女的烙印一经打上,就好像奴隶贩子的特质颈环割出的伤痕那般,永远无法抹去,哪怕人们表面上阿谀奉承,暗地里也会戳他脊梁骨。
哈哈城。
城郊。
白鱼镇。
村镇的中心有一栋两层的石屋,修缮的精致而干净,显得与周围的街道与木屋群落格格不入。
据这里曾经是西斯法利亚帝国开国皇帝崛起之前暂住过的地方。
每天清晨午间都会有人前来参拜,跪伏祷告。
先皇的名声传遍整个西斯法利亚,经由数百年时间的沉淀和历代皇帝的渲染,已经成为了神灵一般的存在。
白鱼镇本身毫无特色,但由于这个著名观光景点的存在,这个村庄的名字传遍整个嗷嗷啦啦家族,甚至在周围的行省都能有所耳闻。
每年秋末,热闹的庙会游行都会从这里开始,环绕巡回整个哈哈城一周后回到白鱼镇,届时就连伟大尊贵的嗷嗷啦啦当代家主,喳喳·嗷嗷啦啦都会亲自参与其中。
一天清晨。
初生的太阳慵懒地从地平线的一端抬起头,在村镇的建筑物间描画着红白色的剪影。
络绎不绝的白鱼镇镇民来到石屋前,安安静静地双膝跪地,祈祷一天的平安。
“吉爷!为什么?!”
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喊打断了这份宁静。
石屋前一个穿着蓝色棉衣的枯瘦老头瞥了一眼旁边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子,仍旧一言不发,对着石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吉爷!”
似乎是意识到周围的村民都在看向这里,被称作“吉爷”的老人缓缓站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灰尘。
“你问我为什么?这是长老会的决定,哪怕我身为村长也不能违背!”
“但是,但是名单里怎么会有萝丝?”
“提尔,你要认清现实。”
吉爷抬起枯瘦的手掌,拍了拍年轻人颤抖的后背。
“我知道你和萝丝私自订下的婚约,但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每年这个时候东条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这次却逾期未回。上面催的紧,我们必须立刻把这次的贡品交出来。”
“一直以来,我们依靠着东条的关系才让镇里的年轻人免于受苦,但在沙漠那边出了问题的情况下,我们已经不能期待东条的回归了。”
“不能让他们再等一等吗?”
“等?你以为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你让他们等,他们就要会被领主大人斩首,你说他们会等?”
“祭典就在明天晚上,如此关头绝不能出错,我身为白鱼镇镇长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怎么着也轮不到萝丝!她是那么的善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吉爷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
“萝丝的父亲可是乡里出了名的人渣!而且,她不去当贡女,也会有其他的好女孩被送去。”
“上贡的名单是大家选举出来的,萝丝也许没做错什么,但其他的孩子也都很好很善良,要怪,就怪她有那么一个父亲吧。”
“那种事情我才不管!萝丝绝不能去那种地方,去了的话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提尔的脸上满是混乱与惶恐。
在得知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要沦为贡女的时候,他的心就一直没有安顿过,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边缘。
“萝丝绝不能让那些该死的肥猪糟蹋了!”
“吉爷,您可是村长,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她,救救萝丝!”
周围,越来越多的村民停止了祷告,默默驻足围观。
吉爷沉默了一阵,身体微微发抖。
——“混账东西!”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吉爷虽然年事已高,年轻时却是一等一的猎人,这一巴掌打的提尔整个人坐翻在地。
“吉,吉爷?”
年轻人彻底被打懵了。
从小到大,他的爷爷都很护着他,从来没有打过他。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小混蛋,吃醉了酒到这里来胡言乱语,快给我搞清楚状况!”
说着又是几个巴掌下去,声音响亮无比,打的提尔两边脸颊高高肿起,话都说不连牵了。
“高贵仁慈的喳喳大人好心恩赐,给了我们活下去的资格,你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撒野,简直是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孽畜,给老夫跪下!”
吉爷怒目圆睁,将提尔压在石屋前,强令其双膝跪地。
紧接着,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转过身,向着周围冷眼旁观的镇民们九十度弯腰。
“实在是对不起各位,我的孙子是吃了酒失心疯了才会说出刚才的鬼话,大家看的起我让我当了这么多年村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各位当作没有停见这小子刚才的话!”
提尔的脑袋被硬按在土里动弹不得,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停止了挣扎。
瞬间,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刚刚冲动之下,他说出了诋毁嗷嗷啦啦当代家主的话,如果周围有人记下了检举揭发给卫兵,多半能邀功领赏!
被抓获的自己绝对下场凄惨!
并不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打从心底里憎恨着嗷嗷啦啦的恐怖统治,他们在生活的重压下早已麻木,逆来顺受,如果有肉送到嘴边,哪怕是同类的血食也能咽得下去!
一切,为了生存!
提尔的眼珠触及泥土,牙关紧咬,十指深深扣入泥土。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地痛感自己的无力!
贵族的意志如同一张遮天大手按压在这片大地之上,按的每个人抬不起头,永世不得翻身!
提尔的头用力地抵着泥土,本就被许多头颅碾平的平整地面再度下陷,眼泪渗入土层,湿润泥土。
此时此刻,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不过是这些年来底层人民的苦难缩影,是很小的一部分。
从今往后,还会有更多不合理的痛苦——如果他愿意接受屈辱的现实,顺从的活下去的话。
同一时间。
哈哈城城门口。
“哟,这不是东条吗,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盘查的卫兵上下打量着毫发无损的商队副官事,表情惊异。
“唉……大人,说来话长,我们也是九死一生啊!原来的管事大人已经被马匪砍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还为伟大仁慈的领主大人带来了珍贵的货物。”
卫兵拿长矛矛柄捅了捅凑过来的东条,一脸嫌弃。
这人说是商队副管事,其实不过是一介贡男,要不是被嗷嗷啦啦家族某位大人看中了,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你回来的也有些晚了,白鱼镇的上贡名单已经上交了,这次你就是带来了再上等的货色也不能垫付。”
东条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您,您说什么?期限不是应该还有一天的吗?”
“谁让你们白鱼镇的长老会一个个怕死的要命,早早就把名单送过来,生怕影响祭典的举办。”
卫兵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行了行了,快过去吧。”
东条的精神有些恍惚,他呆呆地点了点头,领着车队缓缓进了城门。
已经上交了?
这次是送的我们镇的人?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有吉爷在应该能拖一阵子的。
难不成是长老会的那群老混蛋想要讨好嗷嗷啦啦的哪位大人,特地把镇里的好姑娘送过去?
不,也许是他们得知了沙漠里的状况,以为我死在了路上……
“喂!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卫兵中的一人突然站出来拦住了车队,他指着坐在车队正中的亚瑟,表情不善。
“我认识每一支特派的商队的成员,但从没有见过你!”
东条刚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忘记了通报亚瑟的事情,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回过头看见卫兵指着亚瑟,心中咯噔了一下。
“细皮嫩肉的还挺白净,还有点面熟……说!你小子是从哪里来的?”
亚瑟手里拿着本厚皮的书,对卫兵的喝骂声置若罔闻,目光依旧停留在泛黄的书页上,手指缓缓揭开一页。
“喊你了,聋了吗?啊?!”
被无视的卫兵皱着眉毛走上前去,一边举起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