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球缓缓消散,从中露出一枚戒指,其中蕴含着与苍蓝截然不同的奇异魔力。
这正是亚瑟从奥法国度的海族手中抢夺来的思念物品……
【绿藻戒指】!
异样的能量让提比斯产生了一些触动,他下意识伸出的双手轻轻捧住戒指,手指摩挲。
不用说,接触戒指的时候自然不能动用“无”的能力,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
在摸到戒指的瞬间,提比斯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恶寒,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下意识就想要收回手。
可惜已经晚了。
无论他在战斗模式的行动有多迅捷,在注意力移开的瞬间,都不可能快过亚瑟。
——抓握!
亚瑟的右手抓住了提比斯唯一实体化的左手中指。
毫无疑问,这根手指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它能在自己先前的全力攻击下保存下来,绝非侥幸。
掌心中传来温暖的触觉,这正是人类所拥有的正常体温,除此之外,其中还蕴藏着无法忽视的强烈意志,有如灼热烙铁上闪着红光的部分,滚烫而有力。
仅凭这些许的情报,亚瑟就确认了一件事:是左手中指构成了这具临时躯体!
握住手指,一如握住了敌人的心脏。
剩下的就是彻底将之碾碎!
至近距离!提前准备好的灰雾能量倾巢而出!
无论提比斯强大到何种程度,都绝无可能从接下来的致死打击中存活下来。
必死无疑!
这场战斗从开始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
亚瑟的自信并非毫无缘由,他知道自己多半能获得胜利,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有九成的把握。
要说为什么……
提比斯并不是战士,也不是士兵,雇佣兵,斗士,反逆者,暴徒……他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
缺乏战斗的嗅觉。
没有杀敌的决心。
相反,亚瑟至今为止已经跨越了无数的炼狱,一次次从死境中挣脱出来,他的心中根植着对胜利的执念。
偏激的求胜欲,求生欲,控制欲。
对危险的敏感。
对杀戮的熟稔。
想要成为最后活下来的人,就必须像饿死鬼渴求食物那样,渴求胜利!不能放过任何的机会,不能错过一切重创敌人,杀死敌人的机会——亚瑟曾经就是被这样培养的,他的思维从构造上就和提比斯截然不同。
失败的结果唯有死路一条,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除了胜利以外的任何选项,能够活下来全是托了常胜不败的福。
塑钢世界的国家之间充斥着斗争,时不时会有小的国家被抹去,即使是看似万能的塑钢师也无法彻底消除战争。
为了自己个人的存续和背后国家的存续,士兵们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器械,能量,肉体,谎言,乃至是生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正是这份敢于舍弃一切的求胜执念,造就了现存国家的强大与尊严。
苍蓝泡沫世界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不会明白,不赢就会死这种事情。
在这些人的概念里,只要不触碰那些禁忌,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在避世的空岛中度过安稳的一生。
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地持续下去,日常的景色永远明媚温暖。
这种人能打败我?
难道光靠着一点莫名其妙的能力就能让这种人打败我?
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灰海的走狗,斗争的专家!
半吊子是战胜不了专家的!
亚瑟嘴角带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微笑,灰雾顷刻间注入到提比斯的左手中指内,黏附在所有的组织当中,并与血液混为一体。
如此一来,哪怕对方想要凭借能力摧毁灰雾,也必须连着中指一切毁掉!
凭借高妙的能量运用,提比斯的生命彻底落入到亚瑟手中,只要后者稍稍动个念头,那些潜藏在血肉中的灰雾能量就会暴走,毁掉提比斯的中指,毁捏碎他的心脏!
“先来一半好了。”
“虽然是貘那头畜生做的,但身体是你的,你没有能够阻止它!……”
“居然敢攻击我的后辈!你拿什么赔我?嗯?!”
“本来应该让你遭受生不如死残酷折磨,但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姑且先捏碎一半。”
话音刚落,提比斯的左手中指前半段直接被高浓度的灰雾抹去,少量的暗红色血液洒落。
痛苦闷哼,眼镜青年素描状的身体一个模糊,站立不稳,腰部往下的身体结构直接崩散,化作大团无序的白色线条,互相纠缠不休,仿佛摇曳火焰中绝望挣扎的蛇群。
毫不留情!
恶鬼亚瑟,此刻展现出自身残酷铁血的一面。
惩罚敌人之余,也切实地伤害到了其根基,降低反抗的可能,把风险等级降低到可以控制的范畴之内。
“真,真是……奇妙的做法,亚瑟·托娃……”
提比斯的体内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从你的行动中看不到任何的合理性,但它们最后都会带来你想要的局面……难道你是被那冥冥中的命运眷顾着吗?使它引导你前来,断送我等的复兴未来?”
“命运?”
亚瑟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道:
“如果那种东西真的存在,那我就是你的命运!你应该崇拜我,对我言听计从!”
“你当然不是命运。”
“那就不要在那里说什么命运,要么我是你的命运,要么不存在所谓的命运,不是吗?”
“……也许你说的对。”
失去了半截手指的提比斯整个人萎靡了下去,再看不出先前的威势,甚至就连维持存在都无比的困难。
“那么,如果不是命运的指引,你为什么会知道左手中指是我的弱点?”
“你浑身上下就这一个地方与众不同。”
“……仅此而已?”
难以理解。
提比斯难以理解。
混乱。
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赌上性命攻击?
如果亚瑟破坏了中指后还没能摧垮提比斯的抵抗,他就会面对至近距离的“无”,结果很可能是整个身体都被磨削,十死无生。
这个男人……他的精神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构造?难道是不怕死的狂人吗?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什么?”
“人们都说,中指是邪恶的源泉,觉醒魔力的仪式便是要与其中的邪恶对抗,将之杀死……”
沉吟一声,亚瑟接着道:
“如果传说确实存在依据,那人类的中指一定存在着特别的地方,再加上之前貘对所谓邪恶的态度,不难得出,中指上寄宿着它们——以及这个世界的主流大势所厌恶的东西。”
“也就是你,提比斯,成为了王的你被这个世界彻彻底底地拒之门外,没有谁会是你的伙伴,没有人会站在你这一边。”
“其它的住民可都是杀死了中指内寄宿的邪恶才成长为苍蓝魔法使,你却试图蒙混过关,再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嗯?”
无言沉默。
良久,提比斯抬起头,那些杂乱的线条已经不足以维持他精致的外表,其整个头部都如同破碎的小行星带一般,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纷杂与狂乱,常人光是看上一眼都有可能陷入疯狂。
“住民?”
“这里没有住民。”
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别样的阴森。
恍然间,亚瑟突然产生了那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在过去一次次目视巨大扭曲的诡异真相时,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有过类似的感觉。
揭开冰山一角。
直面那被正当化的,常识化的荒谬。
一样样深埋在多元宇宙各个角落的怪奇秘辛,名为“现实”的压倒性荒诞。
“外来者,我们这个位面并没有住民。”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又想要寻求什么,但你要明白……”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谎言。”
“没有住民,没有人类,真正意义上的住民早就已经消失了。”
“它们被移除。”
“放逐。”
提比斯低下头,看着自己正在滴血的断裂中指,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落寞,无限的空虚。
他空无一物的空白双眼望着虚空的一点,凝结不动。
“我所知道的唯一的住民,只剩下这根手指……”
烦躁!
难以言喻的烦躁突然涌上亚瑟心头,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混蛋!别给我玩谜语人那套,有什么话快点说清楚!”
“什么叫没有住民?它们难道不是住民吗?你想说那些青菜岛上的人都不是人?嗯?它们都是苍蓝泡沫位面的原住民!有什么奇怪的吗?”
面对亚瑟的怒火,提比斯并没有急着争辩什么,他抬起自己那只素描状的右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
“亚瑟,你知道貘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吗?”
“那个缠丝的玩意儿?”
“它其实一直都想对你用那个东西,但你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那个东西是不会起作用的。”
“但是……它对我们是有用的。”
“你不是我们。”
“你可以是人类。”
“但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