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林氏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的,双手抖嗦个不停,连带着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这段时间自己正在愁怎么除掉那个狐狸精,二妮就给自己找来了这个,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她真是自己的福星呀。
瞿林氏脑袋中闪过一个瘦弱而木讷的身影,叹口气,要是她是男娃的话该有多好,若不然有二妮一般聪明伶俐也好呀……瞿林氏再次看向二妮,眼里心里都多了双倍的怜爱,将刻薄大妮的那一份也全部给了二妮。
其实二妮原本不知道这天花有什么作用,但是她以前却听娘说过,天花不能给孕妇吃,否则有小产的危险……
瞿林氏熬好药,恭顺地送到正房门口,魏氏竟然亲自接过药碗,对瞿林氏挥挥手:“好了好了,你快忙你的去,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瞿林氏恭声应诺:“是,婆母。”
瞿林氏站在街沿上并没有走远,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私语,把药喝下去了才转身忙自己的去。
……第三天,大半夜的,正房那边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瞿韩氏猛地从梦中惊醒,片刻的惊惶后随之而来的是窃喜,脑袋里还在思索着有没有将那些药渣销毁……查无遗漏,这才一边应着外面婆母和夫君慌乱的叫喊声,一边忙惶惶地穿衣穿鞋。
瞿家生对瞿韩氏道:“快去照顾好英娘……”说着便手忙脚乱穿着棉袄往院外跑去请稳婆去了。
瞿林氏到房间的时候,里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瞿韩氏在床上痛苦哀嚎。
魏氏呵斥道:“还不快去烧些热水来……”
瞿林氏又忙惶惶地去烧水。
……
稳婆姓吴,人称吴嬷嬷,五十多岁,是附近几个村子公认的接生婆。身形瘦削,带着一股子精干劲儿,手腕上挎着一个蓝布包,走路风风火火,这大半夜的丝毫不逊瞿家生的脚程。
瞿家生刚将吴嬷嬷让进院子,魏氏就迎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一脸焦急和殷切。吴嬷嬷反握对方,轻轻拍拍安抚道:“莫急,让我先看看,这一关哪个女人都是一样的。”
吴嬷嬷掀开帘子进入房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心中微微一沉,早产,大出血,还是头一胎……还未走到chuang前,便有了初步的估算。
魏氏跟在后面,用帕子捂住口鼻,伸着脖子看向床上面如死灰的女人,胸口轻微的起伏表示还活着,她小声问道:“吴嬷嬷,怎,怎么样啊?”
吴嬷嬷掀开被子,看了下一片腌臜的床铺,已经被血和羊水完全浸透了,有伸手摸了摸瞿韩氏的脉搏,摇摇头,“不行了,这大出血,而且孩子的头是偏的…还是头一胎…”
魏氏急了,“吴嬷嬷,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吴嬷嬷从房间里面出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色,对魏氏和瞿家生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能保住一个,你们要大还是要小?”
魏氏和瞿家生相视一眼,魏氏没有任何犹豫,先开口道:“当然是要小了。”那样子貌似理所当然应该这样的。
吴嬷嬷貌似对这场景见怪不惊,偏头又看向瞿家生。
瞿家生有些畏缩地朝后面列了列,越过吴嬷嬷看向后面那个帘子,嘴唇嗫嚅了一下,没说话,最后还是默默点点头。
在街沿转角的地方一个身影轻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抓着泥巴墙的手硬生生掰下一块泥巴,扑簌簌掉落,让她身体倏然一惊。吴嬷嬷的耳力很好,感应到响动,向旁边街沿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已经司空见惯,被魏氏焦急的声音拉了回来,同时将一个小布包塞到对方手里:“吴嬷嬷,一切就拜托你了。”
吴嬷嬷很自然地拽紧手里铬手的硬物,心中有数,了然地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瞬间若有若无地扫了眼旁边站着的童生爷,以及街沿的角落,直接掀开帘子,折进了房间。
不一会,大概是吴嬷嬷用了什么方法将昏迷的瞿韩氏刺激醒了过来,传来虚弱的叫喊声,“不,不要……婆母,相公,我我不要死,救救我……爹已经给我们准备好捐束了,不要啊……”
吴嬷嬷的声音传来:“你还是配合一点吧,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顺利生下来。难道你要告诉你的孩子,你曾经要杀死他来保住你的命的吗?世界上的母亲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就认命吧……”
这是所有女人的软肋,即便是自己死,她也不要给孩子留下,自己曾经为了活命而要扼杀掉孩子的印象……
瞿韩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婴儿啼哭。
魏氏和瞿家生悬着的心均松了下来。
片刻,吴嬷嬷抱着一个包裹好的婴儿出来,连连道贺:“恭喜童生爷,生了一个儿子……”
魏氏双手合十,仰望天空,“多谢上天保佑,我们瞿家终于有后了。”
吴嬷嬷说道:“孕妇早产,又加上血崩,老身无能,没能救住。小孩身子骨有些弱,不宜在外吹风。”
瞿林氏就站在屋檐转角的地方,将这所有一切都看入眼里,呵,终于除掉那个狐狸精了吗?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有股寒意直冒。魏氏喊了好久她才反映过来,帮着打理剩下的事情。
为了弥补对瞿韩氏的缺憾,这个幸运又不幸的孩子未满月便被他童生父亲赐了名字,瞿轩。希望长成一个气质优雅轩昂的人。
瞿韩氏难产而死,自然而然的,瞿林氏仍旧是妥妥的正室,并且还多了一个儿子。
现在没有瞿韩氏娘家的靠山,瞿家生便再次看中瞿林氏,便让她再次搬回正房居住,并温存了几天以示安慰。
瞿童生不愧为读书人,几句话,几番温存,便让瞿林氏的心又融化了,巴心巴肝地为瞿家打算。
只不过在瞿林氏的内心深处,在睡梦中,偶尔也会被那天晚上的那句“当然是要小的……”这句话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