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远树看着我,忽然冷冷一笑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其实你只是现在说得比较无辜罢了,在期初你想的也是要把我搞破产,试想一下,我不破产,家里没有大的变动,你怎么撬得动孩子。”
我不说话了,他说得没错。只不过在期初,我没想到需要的时间会这么短,进行的这么顺利而已。
他看着落地窗里的孩子好大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我看到他表情有所松动,真诚的对他说:“在关于孩子的事情上,我和你立场是一致的。我的目的是把他们带好,给他们一个尽量完美的童年,尽量不要因为大人间的事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我说完了以后,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华远树姿势没动,就那样站着,眼睛一直落在室内的两个孩子身上,时间一寸一寸的过去了,我想了一下准备继续游说。我对孩子怎么样,他都知道。
“其实,你如果不把他们匆忙带到香港,他们不会觉得现在事态这么严重。现在你有没有看到,小如和悦悦的表情又回到了从前。和我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们的变化你也看到了。”我慢慢说着。
华远树此时猛然回头:“林静言,所有人都说母亲为孩子能做出最大的牺牲,为什么你不能?为什么你就不能糊涂的活着,偏偏要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很多事情的真相,是我们承受不起的。”
我真想不出来华远树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太出乎意料了。我为了孩子,就要装一辈子的驼鸟?
“其实现在你也可以装糊涂的。”我对他说,好不容易弄好的气氛一下就坏了。华远树不准备再和我谈,自己转头就进了房子。
我跟在华远树身后也走了进去,刘月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孩子们讲了。我不相信华远树会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但相信刘月。此时,我再看向小如,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火苗被点燃了,小小的,亮晶晶的。
“今天就先这样吧,孩子们累了,需要休息。”华远树下了逐客令。他说完,看我和刘月还不肯走,又说,“放心,现在的香港不是原来的香港了,我就是想悄悄走,好像也做不到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鄙夷。
我想了想也是,就和孩子们告了别,然后和刘月一起出来。我们一出门,就有程墨安排的人开着车在等,看到我和刘月,马上跑出来打开了车门,等我坐进去以后,他很尽职尽责的说:“我在附件订了酒店,因为程哥说不能距离太远,所以酒店星级低了点,才四星,二位美女凑合着住吧,有事直接过来,我这边放人盯着,有动静会及时通知二位的。”
说完以后,他一路之上再也没说一个字的废话。
到了酒店,入住早就办好了。一进房间,刘月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程墨对你这么尽心,我都觉得我哥刘天可以扔了。”
“不管怎么说,面子上他是我亲生哥哥,好多事就得多管一下,不然别人怎么说,他脸上都不好看。”我随口答道。
“不是吧,我在想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弄孩子,程墨在家里是怎么给你打掩护的。”刘月问。
我在套房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刘月说:“你别以为程墨是傻子,事情搞到今天这一步,不管怎么说在程思言和关云珠那里都有理由把事情说清楚了,包括我不是程紫的事。我觉得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没人戳破这怪窗户纸而已。”
刘月笑笑问我下一步要怎么办,我看看外面已经被夜色笼罩的天说:“磨华远树,直到他同意把孩子放到我身边为止。我不相信一个男人能把孩子带好,现在他家里乱成一锅粥,他妈妈是喜欢孩子,但只是对于孙子和后继有人的喜欢,当初代|孕,就是为了给华远树留个种。华远烟人不错,但与孩子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何况,没生过孩子的人,我也相信能把孩子带好。何况!”我叹气道,“随着孩子们越大,我越觉得自己亏欠他们的越多,想努力补偿,只能把孩子放在我身边。我知道,会有人说我自私,骂我出尔反尔,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刘月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我跟上班一样差不多天天早上八点半就到华远树家里,下午六点多才回来。刘月也是有耐心,竟然陪我在香港耗了下去。
我可以不管公司的任何事务,因为关于商业上的事都是程墨和何连成在操作,而华远树不能。
三天过去以后,他沉不住气了。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男人把事业放在了第一位,特别是华远树这种男人。
第四天早上,我和刘月才陪着孩子们吃完早餐,华远树提出想和我认真聊聊。刘月给我一个眼色,示意我好好谈。我和孩子们说了一会儿见,然后和华远树从餐厅走开。这一次,他带我上的是二楼的书房。
这是一套布局很紧凑的房子,每层大概有**十平,一楼只是客厅和厨房,二层是卧室和书房,三层只有两间客房,退台式的设计,一层更比一层小。
“你想明白了?”我问华远树。
他苦笑一下:“你们步步紧逼,对孩子势在必得,我还能怎么样。”
我看他不像在说笑,压抑紧张了几天的情绪顿时放松,看着他说:“谢谢你。”
话一出口我才觉得不对,这一声谢谢太过温柔了。
华远树脸上的表情也放轻松下来,不知是不是这句温柔谢谢的作用,他的声音也柔了下来:“我同意了,孩子们同意不同意,你自己去努力。”
他话音一落,我心里马上有什么东西开了花,眼睛都止不住的笑意,虽然觉得有些话矫情,但还是说出了口:“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成全。”
“就这样,你去和孩子们说。”华远树攒了攒眉心,很疲惫的对我说。
这几天,我最想听到的就是华远树放弃孩子的话,这一刻真的来了,心里反而没那么多的激动了。我走到客厅时,刘月依然在陪小如和悦悦玩。华远树没下来,用他的话说,他不忍心对孩子说出你们可以自由选择跟谁在一起。
“他答应了。”我对刘月轻声说。
刘月点了点头,看向孩子们,同时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这套沙发是拐角的,中间一个小的藤艺小茶几,孩子们就在距离我一尺多远的地方。他们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和你们坦白一件事。”我嘴角带着笑意缓缓开口。
刘月鼓励的看着我,同时轻声补充道:“阿姨和你们说过的那件事,现在相信是真的了吗?”
“我其实是你们的亲生妈妈,为了和你们在一起才把脸做成现在的样子。”我说。
我知道刘月前几天有和孩子们说过这件事情的经过,他们心里多少也有点准备了。但此时,小如的眼睛都是不肯相信。
“那你有证据吗?”小如问。
“有的。”我对她说,“我已经让人去把我在国外做整容的病历打印了,过几天就能寄回来,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如果看不懂我可以复印两份给你们留着,等到长大以后,可以自己去求证。或许,妈妈可以和你们做一个亲子鉴定,报告会证明,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妈妈。”
小如看了看悦悦。
从我开始说话起,悦悦就在埋头玩自己的玩具,从表面上看来他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此时小如看他,他还是低着头,最后小如没办法叫了一声:“哥哥。”
悦悦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我妈妈有什么重要,反正我也不需要妈妈了。”
他的话很轻,每一个字听到我耳朵里都像刀子,我在一瞬间被刺得鲜血直流,说不出话,喘不过气来。
悦悦并没有觉得他的话对我有多大的杀伤力,拉着小如的手说:“我知道,你马上就会问我们是跟着爸爸,还是跟着你。”
刘月用力握着我的手,示意我冷静。
我们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悦悦,大人受伤可以自己疗伤,孩子如果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你想让他再说出来就太难了。我和刘月的不说话,鼓励了悦悦。
他继续说:“你刚开始只是阿姨,现在变成妈妈,爸爸刚和你结婚,现在又要离婚,你们还会怎么变?”他说到这里一摊手,神态动作像极了华远树,“我们谁也不选了,大人的话都是假的。”
说完又你下头去。
悦悦能说这么多,这么直接的话,出乎我意料了。
“悦悦,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是你们还小,需要有人照顾,等到长大以后,你们选择什么,我都不会干涉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变化。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什么都会变,证据也是假的。我相信,我的妈妈死了,死了快三年了。”悦悦抬头看了看我,眼神冰冷。
“哥哥,不是这样的。”小如低声纠正他。
他看了看小如,拉起小如的手说:“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就要想好了,如果有一天,妈妈变了,不再是妈妈了,怎么办?大人的话说变就变,没一句是做数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眼泪在眼圈里拼命打转。这一路走来,我能这样站在他们面前,能有机会说出这番话,费了多大的精力,而他却不领情,甚至开始对我们都产生了怀疑。
深吸一口气,我把自己的委屈压了下去,继续说:“这一次是真的,可以问爸爸。妈妈虽然一直在变,但爸爸没变。”
悦悦看了一眼楼梯口,上面没有华远树的影子,他又说:“爸爸被你逼得不得不这样说吧,现在他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但是,我知道,你把爸爸的公司弄破产了,爸爸马上就会变成没工作的人了。你要是我妈妈,不会这么做。”
他一口气说完,站了起来,对小如说:“你是跟我和爸爸,还是跟这个不知是谁的妈妈,跟着哥哥,哥哥保护你一辈子。”
小如稍一犹豫,悦悦甩开了她的手就往楼上跑去。
我站起来要追过去,小如也迈开步子朝悦悦跑去。
我的心在这一刻冷到了极点,自己的孩子不认自己,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我这几年,从和方建国在一起,从我生下他们,我想着的就是要把孩子要回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他们抚养成人。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们面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两个孩子反而不认我了。
是不是大家说得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等你在的时候我对你真的不需要了。
我心里是无边的悲伤,站在那里没动。我不知道追上去以后,我能做什么,悦悦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解释有用?我以为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能接受我了,没想到依然不能。
有脚步声传过来,我抬头看到了华远树,他从楼上下来了。而原来一直在客厅的刘月不见踪影了。
华远树看到我的样子怔了一下说:“孩子们反应太大了?”
我点了点头,他长出了一口气说:“他们也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事情的反转速度太快了,快到我都接受不了。我爷爷和我爸加上我英年早逝的叔叔,三个有三辈子的心血做出来的公司,被你们这么轻易的就搞没了,我想等我死了以后,连祖坟都是没脸进的吧。”
“我知道,我会给他们时间的。”我说。
华远树什么也没说,就坐在我身边。
这一场感情加商业的战争,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输谁赢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现在升得老高,一屋子的阳光灿烂,房间里冷气打得很足,足到我坐着不动起了一身细碎的鸡皮疙瘩,冷蔓延到全身,从脚趾头冷到了心底。
孩子们在楼上一直没下来,我和华远树相对无言,一直坐到快中午时分。我看了看时间,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我给孩子们做饭,该吃午饭了。”
“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吃午饭的。”华远树说,“没必要浪费精力了。”
“我试试。”我固执的说。
他没再继续反对我,而是轻声说:“我上楼去劝劝,这几天我把生意的事扔到一边,完全从感情的角度想过了,跟着你他们会更好一些,我带孩子不如你细心,而且接下来我未必会有时间。”
“谢谢!”我从来不知道华远树的心胸会这么大。
我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半小时,弄出一桌子的菜,每一个我都用了自己最好的水平。
摆好餐桌以后,我解下围裙,小心的上楼。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了刘月和华远树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我站在那里侧耳听了很大一会儿,中间或有小如的声音,但是没有悦悦的声音,除了大人的声音,就是小如嗯嗯的应声。我心里越来越难受,让孩子们面临这样的选择,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以后才进的房间,满脸是笑的说:“孩子们,吃饭了。”
小如应声站了起来,然后怯生生的去看悦悦,悦悦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执拗的在那里坐着。刘月对小如自有一套,但是对悦悦,她也是无从下手的感觉。
华远树弯腰对他说:“悦悦下楼吃饭好不好?等一下爸爸和你聊聊属于男子汉的话题,好不好?”
悦悦抬头看了看华远树,眼睛里都是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