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巡,你竟然私自带上了血浮屠?!私传朕令、暗杀公主,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气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里盛满怒火,狠狠将手中的白玉丹书砸在了太子脑袋上。
太子跪在下方,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丹书,打开看了两眼吓得脸色霎时变白:“父……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他焦急地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几分央求,“昭元……你,你快给父皇说清楚,我……我是你皇兄,我怎么可能害你?”
我表情厌恶地看了他两眼,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远方沉默。
“你给朕闭嘴!朕以前如何教你?先帝晚年胶东王与东宫相残,使多少人无辜受难?朕生平最忌讳皇嗣间的争夺!今**对你的皇妹都起了杀心,如此不仁不义,何以担当天下大任!”
皇上的斥责句句掷地有声,令围场中所有人先皆是一惊,尔后悉数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息怒?”皇上怒极反笑,“朕迟早要被你们气死!……咳咳!咳咳……”
“皇上!您快消消气。”黄觉担忧地站在皇上身后,试着劝慰,“您看,咱们的大公主还担忧地望着您呢……”
我听闻此话连忙抬起头,皇上正眯着眼睛注视着我:“昭元,你过来。给朕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说着,锐利的目光又落在了沉瞻身上。
我走了上去,太子恳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来到御前,又被皇上的眼神摄了回去。我垂首静立,望着自己裙子上百灵鸟的图纹,半晌,才缓缓开口:“父皇,请您为儿臣作主。”
“昭元!你在说什么?!”太子惊讶不已,朝我吼道。
“放肆!朕还在此岂容你大呼小叫?还懂不懂规矩礼数?”
“父皇息怒。父皇龙体抱恙,今日我与莲巫姑娘前往兰若寺为您祈福,谁知竟遭逢血浮屠围寺。佛门重地顷刻间化为火海炼狱。昭元不知自己的命为何还要无辜之人的陪葬,更不知要置儿臣于死地的人与儿臣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我平静地说道,话语中透露出的讯息却教太子当即与我对峙起来——“昭元!你自己装可怜还不够,还要拉上别的人!你这般火上浇油欲意如何?你我多大的仇恨,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看着太子轻蔑一笑:“白玉丹书,麒麟纹刻,东宫礼制的密诏昭元知晓。但昭元从始至终未将矛头指向你身上,皇兄又何必这么急着跳脚?多年来我敬你为自己的兄长,这仇恨一说直教人心寒,看来自始至终是昭元自作多情了。”
太子急火攻心,一张脸憋得通红,但心中畏惧,复又一脸煞白。我一边慢吞吞说着,一边看着他跪在地上犹如变脸,眼神四处乱瞟。
“父皇!事到如今儿臣只好向您坦白!今日刺杀昭元一事,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受了萧大人的支使!”
太子一只手直指向负手立于一旁的萧崇炎,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模样先是一愣,尔后咬牙切齿道:“父皇!这几**抱恙在床,儿臣也是日夜担忧。昭元一介女子代您祭天,儿臣如鲠在喉。昭元平日里就胆大妄为,儿臣本想给她一个教训,但萧大人却告诉儿臣斩草除根,以免日后遭人报复!”
“混账!”皇上猛地一声怒喝,震破了四周的僵持,这一声呵斥让他脸色霎时变白,旋即咳个不停,“咳咳……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眼中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王法?!”
“父……父皇?”
太子见状大惊失色,为自己开脱的如意算盘显然慌不择路。私通收受、争权夺利,哪一个都是皇嗣间的忌讳。太子的愚笨脑子救不了他自己,还妄图拉萧崇炎下水,这次他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无奈地摇头,只听萧唤开了口:“皇上,恕臣万死。我们节度使担心公主安危,命我等保护公主鸾驾。此心昭昭却遭人非议,皇上,末将不服!”
“萧唤,如此对皇上说话,实为大不敬!来人,把他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萧崇炎打断了萧唤继续说下去,一声令下,围场外把守的羽林卫将萧唤拉了下去。自始至终,萧崇炎脸上都挂着笑意。
他的笑让我不寒而栗。萧氏的心狠手辣我早有听闻,今日得见何为笑里藏刀,莲巫、血浮屠、萧唤……步步为营,李代桃僵、避重就轻。萧氏一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与沉瞻对视两眼,踯躅片刻,又对皇上道:“父皇,儿臣当日被突厥劫持险遭杀害,入关以来日夜过得战战兢兢。沉瞻世子知我当年病重时的情形,大抵感念旧年交情才愿意亲自走一趟益州。儿臣愚笨,但知世子此行将遭微辞,故不愿让人知晓。这件事,萧大人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世子只想来探望儿臣病况,并无他意。”
我侧头与萧崇炎对视一眼,他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深不可测,藏匿着未知的风雨漩涡。良久,萧崇炎展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道:“世子此行为了公主,臣等以为儿女间的情谊便是私下里解决即可,只安排了莲巫萧唤在暗中保护。不想如此却还是受到猜测,请皇上降罪。”
他说这番话时,话语与表情皆是淡淡,甚至带着几分倨傲地看着皇上,即是请罪我也不曾见过何人请得如此不屑一顾。
萧崇炎在益州做了多年逍遥节度使,暗中招兵买马,大抵都快成了西南百姓心中无冕君主。益州处处安插萧氏爪牙,沉瞻入蜀怎会逃过他的眼睛?南屏围场,把守的千万羽林军卫,早已为萧氏瞻前马后,又有谁人敢不听从他的指令?
“皇上,眼下益州城百姓已将南屏猎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言说今日血浮屠烧寺若不将太子交出给百姓一个交代,他们……他们……”一名羽林卫急冲冲地跪倒在皇上面前,一脸慌张,“他们就要在围场外一同以死相逼!”
“什么?!”我与皇上一同开口,表情一致地震惊。我心跳不已,转头发现除了萧崇炎,众人脸上皆是惊惧,四周陷入莫名的沉默……
“咳咳……咳!”皇上突然一阵疾咳,空气里传来血腥,我慌忙靠近,仔细一看,吓得登时语塞。
“皇……皇上!”黄觉惊叫一声,只见皇上一袭素色常服被大片血渍染色。
我立马上前搀扶,对黄觉说话连声音都在颤抖:“皇上在咳血!摆驾快回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