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娘性子和顺,蔡氏东她第一个怀了子嗣,产下一个庶子。比元顶小一岁,取名元武,是元字辈的第五个孩子,五与武同音,就取了这武字。蔡氏倒也信任春姨娘,着她打理着大房的库房。这会子春姨娘带了孩子,领着奶娘,正在库房里将从江南送来的土仪礼物按别归入库房里。
大房的夏姨娘在继春姨娘产下元武后第三月生下了一个女儿,反是秋姨娘与冬姨娘至今也没个消息,倒是秋姨娘却让娘家人开了生子秘方,整日喝着药。冬姨娘的身子不如夏姨娘健壮,时不时咳嗽、风寒的,自入嘉勇伯府以来深得萧众望之心,先后怀了两胎,不到三月都落胎了。
夏姨娘和冬姨娘都是后来蔡氏为了让萧众望尽快忘掉姜氏,特意huā银子买回府做侍妾的罪臣女眷。
如今的萧家再不是以前,大房有自己的秘密,比如这次从江南送来的节礼。
蔡婆子进了偏厅,欠身道:“太太,郎中请脉时说,春姨娘又怀上了,瞧这情形已有两月身孕。二房的周姨娘怕得有三个多月了。”蔡氏微阖着双眸,春姨娘是个得体的,让她多生一个蔡氏倒也不在乎。蔡氏更看重的坐稳嘉勇伯嫡妻的位置,替她的儿女们保住嫡子、
嫡女的身份。着宫里的太医瞧过了,她这胎怀的又是个儿子,这样一来,她便有两个儿子。
蔡婆子道:“二太太那儿,只怕又得大闹一场,二太太不喜欢周姨娘,还想着让梅姨娘多生两个庶子、庶女呢……”
蔡氏道:“伯爵爷是个知分寸的,几个姨娘屋里每月都去,做到同等对待。
听说二老爷三个月没进梅姨娘的屋子,梅姨娘就算想生,他不进屋可如何生得出来?”
萧众敬早前对周姨娘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谁能想到竟因此把人给弄回来,还生了个庶子,这再怀孕,这府里的地位可不就坐稳了。
蔡氏问:“秋姨娘、冬姨娘那儿什么反应?”
“冬姨娘又落了胎只怕是生不出一男半女的,郎中和太医的说辞都一样,说是早年受了寒症落了病根,宫床太凉,胎坐不稳。秋姨娘瞧着倒是健康的,这药也吃了一年多,每月伯爵爷也去她屋里却不知这是何缘故,竟没个音讯。”秋姨娘与那几个不同,春姨娘是宫里赏赐的美人:秋姨娘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是有娘家、后台的:夏姨娘是蔡氏买来的:冬姨娘最是得宠。蔡氏一直防着秋姨娘,生怕她有了一男半女这样一来就威胁着她。但春姨娘不同,春姨娘原是孤女,据说是以宫女身份入的宫,那时候她不过六七岁,打小在宫里习歌练舞,是宫里的艺伎,无依仗她如今更懂得敬重蔡氏,处处以主母为先。
冬姨娘不能生,就算再怀两回、三回,过不了三月那胎儿就得滑落。蔡氏对此最为放心。
秋姨娘也生不出来,究其原因,蔡氏亦知道。
蔡婆子此刻压低嗓门:“我瞧秋姨娘也是个生不出孩子的。”蔡氏知道那是早前她令人下药防姨娘有胎,怕是药下得太重了。
可若这样说,春姨娘也喝了那些药茶,为甚生下庶子不说,如今又有了身子。
此刻萧众望听说春姨娘又怀了身子,特意到她屋坐坐,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冬姨娘落胎他刚宽慰了冬姨娘几句。
绿草居,西跨院内服侍冬姨娘的婆子对他道:“早前原请栖霞观的道长瞧过风水说冬姨娘被春姨娘克住了。冬姨娘的孩子没了,便听说她又怀上了。”
两位母亲相克,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也一样。
冬姨娘只是无声落泪,这是第三回了,她想得一个孩子,哪怕一个就够了,有了孩子在府里的日子许就好过了,就如东跨院的夏姨娘,即便萧众望不去,她也是快乐的,每日只带着五小姐进进出出,那孩子长得粉团可爱,瞧在冬姨娘的眼里越发也有个孩子。
萧众望自是不信,道:“你且好好将养,请太医配了药吃,许过些日子就大好了。你还年轻,往后要多少孩子没有。”
婆子道:“照这样下去,要是冬姨娘再怀上,若被人克住”她转而借蔡家的事说话“蔡老太太与我们二小姐相克,二小姐去一回蔡府便生一回病,且一次比一次吓人,伯爵爷不信都不成。二小姐一离蔡府,身子就大好,可不是犯忌相训么。冬姨娘怀第一个、第二个时,可不是春姨娘正怀着五爷么,而今过了一年多,冬姨娘怀上了,她竟也怀上了,冬姨娘的孩子没了,春姨娘却是好好的老奴求求伯爵爷,便多疼些冬姨娘。”
这婆子原是冬姨娘为官家小姐时的奶娘。后来她娘家兄长获罪,她被贬为官婢,几经辗转被蔡氏卖到府里做侍妾。冬姨娘特意求了萧众望,想法子买了冯婆子母女入府,留在她身边服侍。因着是冯婆子奶大了冬姨娘,萧众望对她有一分敬重。
萧众望心疼冬姨娘,瞧着她,就如同看着当日的姜疏影“总不能赶走春姨娘。”好歹替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今又有了身子。
冯婆子灵机一动,道:“二小姐独居钱塘,春姨娘最疼二小姐的,连二小姐的歌舞音律都是她教的呢。”
萧众望微怔。冬姨娘的眼泪翻滚,现下她依旧不信是自己的身子缘故,甚至认为道长所言全都是对的,定是春姨娘母子克住了她们母子,所以才害她屡屡滑胎。
回忆归来,萧众望悠悠轻叹:“钱塘萧府云儿独自支撑,又出了柳奶娘母女恶婢欺主的事,当真令我放心不下。”春姨娘的心思百转千折,兜转之间猜疑起萧众望的用意“婢妾甚是挂念二小姐。”
萧众望微眯眼睛“让你们母子回钱塘与云儿相伴如何?”
府里有下人议论,说春、冬二位姨娘犯克,连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犯克硪春姨娘原是不信,可这会儿萧众望突地提到这事,怕是因了这新得宠的冬姨娘之故。
春姨娘很想拒绝,可她身份卑微,而今有了儿子,更得以萧众望为重。
萧众望道:“待坐稳了胎,你与太太说一声,就说愿意携上武儿回钱塘照顾二小姐与祖宅,有你在那边,我与太太也安心些。待武儿大了,少不得要在祖宅里分份家业,你早些过去对你们母子都有好处。”说到底,还不是他心疼冬姨娘。
春姨娘想着几月大的孩子,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心潮翻滚,萧众望早前只疼姜疏影,而今的心都系在冬姨娘身上,包括他佯装对各位姨娘一样好,一听到打雷,便颇不及待地往冬姨娘那跑,只因冬姨娘怕雷。
去了钱塘也好,至少不用看妻妾相斗,也不必再与几个侍妾算计争斗。她怀着武儿那阵儿,就经过几次惊险,这事不是蔡氏做的,蔡氏给了她生儿育女的权力,便不会害她,可她至今都不知是哪位姨娘做的。
“回伯爵爷,回头婢妾与夫人请辞,路上多备些保胎的汤药吃。”她原想,也许萧众望会留她多呆一月,不曾想萧众望竟道:“你既拿定主意,就早些动身,要是身子不适,可在路上多耽搁几日。”不仅不挽留,还要她早些动身去江南。他便是假装一下也不愿意。春姨娘心头一阵悲凉,让她生下儿女,只是可怜她,或者是了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愿。
萧众望早起身“若是这孩子能顺遂出生,写信告知,我给他取个得宜的名字。”
“谢伯爵爷!”
他不留她,她却得谢他。
他甚至不愿意问她的意思,说的是要她照顾钱塘的二小姐,只怕为的、护的还是绿草居的冬姨娘。
钱塘,萧府东阁。
云罗正与huā无双学习琴棋,听绣桃读完了家书,面露忧色:“春姨娘要随蔡勤等人回钱塘?”绣桃点头“春姨娘弃子一位庶子,要带他一起回钱塘。”瞧来,春姨娘并不得萧众望之心。否则哪有让女人身怀有孕还要赶路回祖宅的。
huā无双道:“小姐,我觉着这位春姨娘是个真聪明的,哪家豪门重府不是妻妾算计,斗宠夺爱的,至少她回钱塘,便替她的两个孩子保住了平安。在钱塘,小姐不屑算计她,她们母子能平安顺遂的度日。”云罗颔首:“若是她自愿要来,说明她是真聪明,晓取舍的,说不准一时感动了伯爵爷和太太,还让她做了钱塘萧府的大管事。”说是大管家,但云罗年幼,少不得要让春姨娘做主,虽是姨娘身份等同这里的女主人。“若是别人让她来的,只怕还得受人束缚,做不成大管事。”huā无双想要瞧信,云罗令绣桃给了。她细看了一遍,这信并不是春姨娘写的,而是萧众望写来的,只短短数语,言辞干练,没有半句赘语。
云罗道:“着大管家把南院拾掇出来,要给春姨娘母子住。从明儿开始,琴师搬到东阁来。”阿翠得令,前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