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节操这玩意
世人只会关注帷幕之上的热闹，看不见帷幕之下的暗流涌动。
善财龙女引起的争论，或许是太真元君故意为之，从而有一个合理理由，同申公豹交流。
“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
太真元君微微一笑道：“这是道门的真灵业位图，有道门天尊，有古神大帝，有人道帝君，有周天星君，有幽冥鬼神，唯独没有金母，这似乎有些不妥。”、
“你们道门想要占了一切，未必太唯我独尊了吧。”
“元君说笑了。”申公豹尴尬一笑，只能无奈道：“四御，不就变成六御嘛？”
“如今的天庭之上，乃是六御大帝。”
统御万天的昊天上帝，统御万星的紫微大帝，统御万神的勾陈大帝，统御万类的青华大帝，统御万灵的南极大帝，统御万土的后土地皇。
此乃昊天六御宸尊与三清天尊，并称九皇。
“多出一位救苦天尊？”太真元君似笑非笑道：“这也叫做变化，不就是将南极长生大帝统御万类万灵的权柄，拆分出一半，演化出一尊东极青华大帝嘛。”
“六御与四御大帝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为了开会的时候，多出一票嘛。”
申公豹心中一动，感情四御变六御是为了投票权，难怪万类与万灵的权柄大部分重合，只是他表面不显，只能苦笑道：“元君说是，那就是吧。”
“九皇不变，总不能让五方帝君挪一挪位置，将西方白帝的位置让给金母吧。”
五方五老乃是东方青帝太昊伏羲氏，南方赤帝神农烈山氏，中央黄帝轩辕有熊氏，西方白帝少昊金天氏，北方黑帝颛顼高阳氏。
人族五帝统而不治，象征天人合一，是不可忽视的人道力量，但，往往不干预天庭体系，属于列席会议。
就如同后土皇地祇一般，虽然人家从来不上天界，但，依旧是不可忽视的地祇力量，位列六御之一。
这不代表人家好欺负，恰恰相反，人道帝君是天庭要极力争取，保持团结的对象。
山神土地，社神鬼神是天庭敕封的神灵，但，同时也是属于后土皇管辖的范围，属于双重领导。
并且由于县官不如现管的原则，大部分社稷之神，幽冥之神立场会倾向后土皇。
天公地母，皇天后土，不是说着玩的。
人道诸神亦是同理，名义上听从天庭号令，真到了天人相争的时候，你猜人族神灵会帮谁。
后土位列六御，是天庭的一种妥协，没有后土点头，天庭诏书入不了阴曹地府。
五方五老全是人帝，亦是天庭对人道的妥协，没有五帝点头，政令出不了九重天，人道无法推翻天庭，镇压天帝，建立属于自己的人族天庭
但，有捣乱力量，有区域性的决定权，无论天庭出台什么政策，只要人道五帝不点头，在人间就推行不下去。
作为姜姓申氏的少主，作为炎帝神族的后裔，申公豹在殷商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天人博弈的小道消息。
究其原因，那就是人道有足够强大的拳头，能让天庭妥协。
那么，西昆仑金母元君，是否有足够的力量，能让天庭进一步妥协呢？
申公豹深思，毕竟那可是天庭，是上个纪元洪荒天地的绝对主宰力量，哪怕历经纪元变迁，来到这个时代，依旧无比强大，甚至需要设立六御大帝来制约天帝权柄。
“白帝主杀，家师已经修身养气很多年了。”太真元君微微一笑道：“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西昆仑。”
这话说得，西昆仑那位像黑道大头姐一样。
申公豹心中默默吐槽一声，但，还是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正如太真元君是西王母的嘴替，此时此刻，申公豹是元始天尊的化身，代表玉虚宫，乃至三清道门聆听来自西昆仑的意见。
“娘娘欲摄天庭之政，分天帝之忧，总理阴阳……”太真元君肃然道：“位列西华至妙。”
申公豹恍惚，以昆仑金母的实力，自然不会去争夺天后的位置，跟天帝成为配偶神，沾染上桃色新闻。
天后的权柄威仪来自天帝，如今六御设立，天帝权柄分离，金母如何看得上。
这是要模仿昔日仙庭建立之时，东王公为男仙之首，西王母为女仙之首一般，分割权柄。
这一次西王母不止要管辖女性仙人，要更进一步，管辖女仙，女人，女妖，女魔，女灵……一切种种阴性力量。
“我会禀告天尊的。”申公豹深吸一口气道：“西昆仑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太真元君神色一正道：“紫霄宫虽是大罗商议之地，但，终究是仙道昌盛，六圣为首，有着提案权，不同寻常大罗只有审议权，质询权，表决权，旁听权。”
“娘娘已经上了一次太素天，接下来希望得到道门的支援。”
“若是三清天尊同意，四对二，那么紫霄宫决议便可顺利通过。”
太素天乃是娲皇的道场，位居天外天，混沌之中。
太真元君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西王母已经得到了娲皇的支持。
申公豹心神一动，不禁问道：“只有六圣具备提案权吗？”
大罗之间有强弱，享受的权利不一样，这一点可以理解。
可，天道六圣并非无敌的存在，在洪荒多元宇宙当中，如后土地皇，昊天上帝都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这些大人物，应该也有提案权才对。
“申师弟，这是常识啊。”
“在天庭任职的大神，不能享受提案权，不然，就会造成我提议，我同意，我执行的独裁。”
“上个纪元的太一天帝就是这么干的。”
太真元君有些诧异，眼瞳中浮现一丝玩味之色，似乎发了什么隐秘。
在她看来申公豹好歹是玉虚真传，正儿八经的二代弟子。
虽然境界只有地仙，但，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会不知道大罗常识。
有古怪，实在有古怪。
“让师姐见笑了，贫道五百年前证道成仙，方才被元始老师收入门下。”
申公豹略微尴尬道：“先前一直是记名弟子，对大罗知之甚少。”
五百年对凡人而言很长，但对仙人而言，短到不能再短，对于太真元君这种大人物而言，更是一眨眼的功夫，悟道一会儿，眯个眼就是数千年。
一万岁都不到的申公豹，在仙道领域，连婴儿都算不上，顶多算胚胎。
“成仙之后才被收为弟子……元始天尊收徒，怎么会如此随意……”
“有古怪，实在有古怪。”
太真元君眼眸一转，只觉得非常有意思，试探道：“难怪我观师弟身上没有岁月衰老气息，不像某些真仙身不朽，心已老。”
“原来还是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申公豹顿时老脸一红，连忙挥手道：“师姐说笑了，贫道修行日浅，显得有几分幼稚罢了。”
“并非说笑。”太真元君意味深长道：“道心活泼，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情，仙人不朽，可是心枯了，留下来只是行尸走肉。”
“便是大罗，一旦道心枯寂，也难以医疗，这可比死亡来得可怕。”
申公豹微微一愣，联想到了自己开创的道心之衰，下意识问道：“大罗也有劫数吗？”
“大罗无劫，劫由己生。”
太真元君神色略微惆怅，感慨道：“与其说劫，不如说病。”
“凡人一生不过百载，往往活到一甲子，就逐渐对世界失去了兴趣，觉得累了，觉得无聊，剩下就是在等死。”
“大罗亦是同理，他们起初对诸天万界，对芸芸众生充满了兴趣，可是再浓郁的情绪，再简单的道心，也禁不起时间的折腾。”
“一个亿万年过去，一个量劫过去，一个无量量劫过去，历经了不知道多少次纪元变迁，开天辟地。”
“原本陌生的事物变得熟悉，什么都尝试过了，什么都玩过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大罗得了心病，对世界失去了热情，失去了希望，从而化作草木岩石一般的行尸走肉。”
“最终，大罗变成了先天灵宝。”
这种现象俗称摆烂，对外界提不起兴趣，找了一个地方躺平。
躺着，躺着，大罗的肉身道化，根据他们的大道根本，结合天地法则，变成了珠子，刀剑，旗帜，莲……诸多事物。
“这便是先天灵宝的由来吗？”
申公豹心头莫名一颤，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涌上心头，身后骤然浮现黑白灾劫之气，伴随道心运动，交汇，变化。
看着申公豹的变化，太真元君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点评道：“没错，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
如果不折腾，不搞事情，找了一个地方躺上亿万年，那跟死有什么区别，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申公豹若有所思，似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仿佛触碰到了灾劫大道的精髓。
灾劫大道，时时刻刻都在牵引劫数，在不断的破坏，不断的毁灭，不断的亏损。
一直在倒霉，一直在折腾，同样也是一直在活跃。
所谓劫运，在劫，也在运，让劫数运动起来，让上下流通，让死气沉沉的天地沸腾起来，掀翻了棺材板，将老僵尸拉出来唱歌跳舞。
烦恼即是菩提，菩提即是烦恼，劫数是造化，造化是劫数。
劫数是永无止境的运动，无时无刻的变化，同永恒静态对立。
这个世界在不断的变化，同样是在不断的历劫。
这，或者就是劫的本质。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太真元君望了申公豹一眼，仿佛窥见其根本大道，意味深长道：“这是金母执掌天之伤与道德天尊论道所得。”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申公豹低声一语，这一刻，他的眼眸无比的明亮。
大罗之下，是不断学习的过程，这是在做加法，所以他们对劫数，对掠夺自己造化的劫数灾难无比恐惧。
而，大罗之上，便是道之境，为道日损。
是不是，要开始做减法？！
劫灾，不再是危险，不再是恐惧，而更像是一位不断刺激先天灵宝的心理医生，挑拨先天灵宝的先天不灭灵光。
太真元君眼瞳同样无比明亮，不是在悟道，而是抓住了某一种希望。
寻常的小劫，小难，刺激不了早已经麻木的先天灵宝，
但，如果是一位灾劫大罗呢？！
是不是可以让先天灵宝那懒惰到静止的灵光活跃起来，让一位先天大罗脱离死之静，归来生之动！
这就是希望！
果然玉虚宫不会随随便便派一位真仙来主持昆仑盛会。
这或许不是慈航道人授意，而是元始天尊在表明自己与金母合作的诚心。
用过去的果，来演化未来的因。
颠倒因果，正是大罗者的拿手好戏。
一瞬间，太真元君看着申公豹的目光，变得无比温和，无比炙热，仿佛一个病人家属看到了妙手回春的神医。
“多谢元君指点！”
回归神来的申公豹无比欣喜，欠身一礼，这一番悟道让他触碰到大道神髓，彻底推开了天仙境的大门。
欲成天仙，有三道门槛。
第一是洞天福地的领悟，让福地化作洞天，这一点在小昆仑界上得到了解决。
第二是感悟出灾劫大道真意，不在看表象，而是摸清本质的变化，找到神髓。
第三则是先天道文的积累，凝聚九大先天道文，便是地仙圆满的标志。
如今，他完成了两项，只剩下道文积累，水磨功夫。
太真元君轻声一笑，热情邀请：“师弟当真好悟性，不如来我西昆仑修行几天？”
申公豹顿时坐蜡，连忙摇头道：“不了，不了。”
他这个男仙当的好好的，可不想去做女仙。
“师弟先别忙着拒绝。”
太真元君微微一笑道：“我瑶池当中，尚且有东王公留下的纯阳真水，你沐浴完西华妙泉之后，服用真水依旧可以变回去。”
“可以变回去。”申公豹只觉得心头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没掉了。
“我觉得……”
在思索片刻之后，申公豹咬着牙，想要挽救自己的节操。
不料，太真元君笑意盈盈道：“我观师弟，修行灾劫道，正在积攒九大本命道文吧。”
“家师金母司天之厉及五残，对这一方面的道文，颇有研究。”
“铸有三百道经，就放在瑶池之台。”
咔嚓，一瞬间，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