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着小芹和戴待之间的方位和距离,戴莎的唇角笑得阴狠,瞅准时机,快速朝小芹抬起手臂。
眼看即将触上小芹的背。横刺里忽然冒出来一只手钳住了她。
戴莎一惊,尚未来得及去看对方,只听他爆了一句“靠!干你老母!”,下一秒,她的屁股遭人用力踹了一脚。
听到粗口的一瞬间,戴待立马下意识地回头,恰恰看到戴莎掼着身子扑倒,先是脑袋狠狠地撞上手扶栏杆,紧接着,她整个人沿着楼梯开始翻滚而下,连连的尖叫声响彻在安静的空间里。
“你个死八婆,下手可真够狠的,我的腰被你掐红了一大块肉!你不知道腰对男人来说很重要吗?!我的半条命险些毁在你手里!”杜子腾对戴莎的尖叫置若罔闻,走到戴待身旁骂骂咧咧地抱怨。仿佛把戴莎踹下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而戴待早已从眼前突如其来的意外里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戴莎没有完全滚下去,在拐角的平台上卡住。躺在地上哀嚎着起不来。
“二小姐!”小芹这才晃回神,惊呼着跑下去扶戴莎。
戴待冷冷地盯着戴莎,抱着小顾易的手不由搂紧了两分。
如果方才杜子腾没有及时出现,那么……
只是想一下而已。浓烈的恶寒便从心底汹涌出来,侵袭到脑中的每一根神经,引起太阳穴撞击般的疼痛。
戴待颤抖着身体深深吸一口气,将小顾易暂且交到杜子腾手里:“麻烦你帮忙抱一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子腾竟隐约感觉戴待黑漆漆的瞳仁四周泛着幽幽的血色,似一簇飞舞的烈焰。
愣怔间,他无意识地接过小顾易。紧接着便见她一步步地迈下楼梯,走了两步后又回头交代:“离远点。”
“噢。”杜子腾抱着小顾易,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见状,戴待放心地继续往下走,径直走到戴莎面前,才停住脚步。
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的戴莎在小芹的搀扶下,挣扎了数次终于勉强站起来,一抬眼,猛地发现戴待站定在自己面前。
她用平静的、平静得甚至带点讥诮的眼神盯视着她。没有笑容,也没有愤怒,没有任何的情感,像在看路边的野草、落叶、枯枝。或者任何一个毫无生命的东西似的,连轻蔑的情绪都不屑给,淡漠而决然。
戴莎浑身的汗毛唰一下竖起:“你、你想干什么?”
“让开。”戴待对扶着戴莎的小芹淡淡吐出两个字,如同大开杀戮前的警告,吓得小芹连忙后退。
没了支撑,戴莎的身形当即晃了两下。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戴待霍然伸出手,宛若无情的死神,用力地推她。
又是一阵“砰砰”的顿挫声伴着女人的尖叫传出,戴莎整个人跌下楼梯,摔落到地上后继续滚了几圈,直至撞上从餐厅闻讯赶来的众人脚下。
“莎莎!”林银兰哭喊着扑倒在戴莎的面前。
戴乃迁怔怔地盯着地上摔得气息奄奄的戴莎,半晌后,不可思议地望向戴待:“你是在闹什么?!”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戴待残酷地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下楼梯。
而此时此刻的戴待,在大家的眼中,更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不见一丝羞愧或不忍之色。
她清清冷冷地立于阶梯之上,沉默地面对众人目光里的责难。而在这无数道的目光里,不知怎的,她一眼便与顾质的眸子对上。
他的唇线抿出一线不知情绪的弧度,两人明明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她却仿佛能够看清他的眼神里她的影子映照着通明的灯光微微地晃动。
“喂!你们别误会了!是戴莎先要把戴待推下楼的!”见情况显然对戴待不利,杜子腾着急地跑下来到戴待身边,帮她开口解释:“要不是被我撞见了加以阻止,现在摔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戴待了!”
“呜呜呜呜……不是的不是的,姐夫误会我了……”鼻青脸肿的戴莎抓着林银兰的手臂嘤嘤哭泣:“姐姐抱走了小顾易,我就是想跟她要回来……我没有要推姐姐……只是刚好伸出手被姐夫看到了,姐夫误会我了,他还直接我把推下楼,呜呜呜呜……”
杜子腾生气地反驳:“什么我误会了!我两只5.3的眼睛都看见你要推那个女佣!一清二楚!那个女佣就站在戴待身后!女佣要是摔下去,不就顺便把戴待带下去了吗?!”
“不是这样的……小顾易……小顾易还在姐姐怀里,我怎么可能会去推、推姐姐下楼……呜呜呜呜……”戴莎已是抽噎得泣不成声、话不连贯,“姐姐……小顾易……”
杜子腾的脾气本就容易着急,戴莎的颠倒是非,令他突然跳脚地习惯性爆出一句“我艹!”。
粗鄙的秽语,当即令戴乃迁等人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冷不防听戴待清冽着嗓音承认道:“是,就是我把她推下楼的!”
一语出,戴莎配合着发出更响的哭泣声。
只见戴待从阶梯上走下来,缓缓行至戴莎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带小顾易回康复中心!”
一旁的顾老太太听到这话完全气极——自己曾孙子的去留,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管了?!
然而,未及她训斥戴待骄纵妄为,却听戴待紧接着道:“你当年对小顾易所做的一切,即便你是他的所谓母亲,我也依旧可以告你虐童!你等着接律师函吧!”
“虐童?什么虐童?!”
这下别说顾老太太,就是其他人也都惊了一惊。
“姐姐你够了!推我下楼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这样污蔑我?!”戴莎状似终于受不了戴待了,“虐童?我怎么会——”
“你会不会自有医生的诊断书作证!”戴待冷然截断戴莎的话,康复中心的老师也可以证明小顾易对你是如何地惧怕!”
戴莎的身子应声一震,脸色顿时白下来。
撂完话的戴待从杜子腾手里接过小顾易,果决地往外走。转身的瞬间掠过顾质深湛湛的眸子,她的心头稍一滞,终是头也不回。
“你给我站住!你要带我的小曾孙去哪里?!你给我回来!”顾老太太大喊大叫地想要追出去,没走两步气急攻心地差点晕过去。
戴莎也一副着急的模样,只是不知是着急小顾易还是着急戴待说要告她虐童一事,忙不迭扑过去抱住顾质的脚:“顾大哥!顾大哥!姐姐她——”
“放手。”顾质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里如闪着锋利的刀片一般,吓得戴莎的应声所走。
顾质则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循着戴待离开的身影而去。
本就摔得浑身是伤哪都疼,戴莎禁不住一边呼痛一边哭,林银兰心疼地抱住她,眼泪跟着落。
唯剩戴乃迁尚处于混乱不堪的场面里,半晌回不过神。
“什么屁话都不许说也不许问!开车!去荣城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
杜子腾刚刚张开的嘴,被戴待堵得重新闭紧——他清楚,以这女人眼下彪悍的状态,他可能惹不起。
戴待的身子依旧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紧紧地抱着小顾易。他始终乖顺地窝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使得她无法得知方才闹出的那么大动静是否吓到了他。
感受着他的呼吸和体温,戴待慢慢地将自己的思绪理清。
刚刚撂话说要告戴莎虐童,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说当初那个帮小顾易检查身体的医生没有及时拍下伤痕的照片,如今更是事隔多年,根本无从查证。还有什么康复中心的老师证明小顾易惧怕戴莎,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他身为自闭症儿童的自然反应,不能成为有力的证据。
另外,国内还没有虐童罪,不像美国早有明确保护儿童的法律体系,但凡孩子有一丝不对劲,儿童福利署便能全权代表孩子维护自身利益。就算有证据、诉求法律,也极有可能漫长坎坷又无疾而终。
所以,那些话都只是用来吓唬戴莎的权宜之计罢了。
她恨!她心里恨得要命!
推戴莎下楼的那一刻,她的脑中甚至希望戴莎就那么摔死了!
不!不对!那样摔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戴待啃咬着手指头,拿出手机拨出了段禹曾的电话。
刚一接通,戴待便泪崩:“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骤然的哭喊把正开车的杜子腾都吓得抖了三抖。
段禹曾一如既往地冷静:“你别急,先做三个深呼吸。……好,现在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戴待照他所说地安抚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从下午到晚上发生的事情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在那种冲动的时候,你能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顾及大局,没有把情况推到最坏的局面,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小顾易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杜子腾,戴待咬唇止住了话。
段禹曾却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你别担心。我明白你不放心小顾易呆在戴莎的身边。所以,现在,你要把着手点重新放回到顾质身上。”
“我等下让当年帮小顾易检查身体的医生,传一份检查结果给你,你应该会用上。能不能把事情圆回来,能不能让小顾易顺利留在康复中心,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顿了顿,段禹曾的声音有点沉:“戴待,我只希望,你这些年的努力和筹谋,不会白费……”
戴待安静地流着眼泪听他为后续收拾摊子出主意,听到最后一句,眼泪反而止住了。
“谢谢你。”戴待抹了一把脸,稍一顿,忽而转口道:“我想……给戴莎找点麻烦。”
即便五年前的惨痛经历,令她恨透了戴莎,但内心的深处,她总还是留了一点姐妹的情谊,从未想过真的要戴莎死。女央台血。
可今晚她彻底明白,戴莎已经狠毒到根本无需留情谊的地步!
是她蠢!是她太蠢了!
“好,我会帮你。”段禹曾满口答应。
“不、不是。”戴待神色微凝:“我不是要你为我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为了她这种人而搭上我们自己,一点都不值当。”
段禹曾的笑声通过听筒传过来:“当然。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我不希望我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人出事。戴待,你听到了吗?”
“嗯。”戴待应道:“我们都不能出事……”
抵达康复中心的时候,小顾易已经在戴待的怀里睡着。
白天戴莎刚把小顾易接走,晚上戴待又把小顾易重新送回来,陈老师着实很难办:“戴小姐,你这是……能不能,至少让我了解一下情况。毕竟,你、你不是——”
“是我同意的。”
熟悉的嗓音自背后传出,戴待的心头微微一顿,转身回头,顾质眼神深湛,倒映夜色正浓。
他缓步走过来,眸光在她怀里的小顾易身上转了转,“先把他送进去。”
戴待的手指轻轻蜷缩,迈步走进康复中心。
安排好小顾易休息后,戴待终于长舒一口气。
而不知是被戴莎气到了,还是被自己紧绷的神经刺激到了,走出小顾易的房间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隐隐坠痛。
见顾质正站在过道的尽头,戴待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戏要演,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想着,她强打起精神走上前:“你不是应该留在戴家陪戴莎吗?看她摔得不轻,估计得上医院。”
声音于冷嘲中隐隐带了一丝幽怨。
顾质的眉心折起:“先回家再说。”
“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戴待硬气地回应,率先朝外走。
康复中心门口,杜子腾还在。
顾质的眸子略一眯起,沉默地冷脸回自己的车上。
见状,戴待走过去敲了敲杜子腾的车门:“你回家吧,今天谢谢你。”
杜子腾本来正靠在方向盘上打盹,闻言,瞥一眼顾质的车,当即勾出一抹讥笑:“一会儿姓段的,一会儿姓顾的,两条船,来回跑,可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