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熹妃的惨叫声远去了,屋内还是寂静无声,最后沉璎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就消匿了。
器灵担心中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宿主,我觉得他明天就要去找个大师把你给消灭了,可能还要把你早就烂作泥土的尸身挖出来再鞭打火焚好好折磨一番才能泄愤。”
“这是世界不存在灵异现象,除了我根本没有别的鬼,又怎么会有能除鬼的大师?”沉璎有恃无恐,“再说,你没见他对我连个‘滚’字都骂不出口吗?而是骂那来得极为不巧的熹妃。”
器灵:“那个熹妃也是真可怜,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进来。”
“许是有她的眼线给她报信说皇上一天没吃东西了,让她献个殷情最好还能自荐枕席。”沉璎耸肩,“我们的暴君也很克制了,我眼见他明明是提刀往人家心口劈去,他看到我的神情后硬是改转了方向,才不至于把人弄死。”
器灵回忆,好像确实如此,那李烬歌的目光从头到尾就凝在它家宿主身上没移开过,充其量在熹妃进来的那一刻余光瞥了她一眼。
“因为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杀人。”沉璎有些漫不经心,“所以,放心,我说的话,他定是一字不落地都听进去了。”
李烬歌确实都听了,伫立在原地沉思默想,良久,才坐回案几前,去翻阅那叠厚厚的谏文帛书。
看了一会儿就被帛书上的内容气得肝疼,但还是被吸引了一般,继续看下去,看了大半,又不得不红着眼睛承认这些谏文的作者,确实是治国之才,很有想法。
长夜漫漫,御书房内的灯火久久未熄,李烬歌独自在屋内一直待到晨星零落,日光熹微,才唤来人伺候自己换了衣衫,洗漱一番,又去上朝。
他先是如常处理了一下琐碎的小事,才轻咳一声进入正题。
“以后朕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凡是有指出者,赏银30两,对朕的政策有上书进谏指正者,酌情加官进爵,望诸卿与朕共勉。”李烬歌沉静如水的声音在偌大的金銮殿内回荡。
下面的朝臣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这回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毕竟就算赏赐再多,他们也不敢以身试险啊,皇上本就生性暴虐,从不宽宏大量,万一皇上前一句说对其政策有指正者酌情加官进爵,后一句就勃然大怒格杀勿论了可如何是好?
李烬歌也猜到了他们所想,拿起一份谏文高声朗读。
这份谏文把他这个一国之君一通痛骂,把这个朝堂贬得一文不值,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甚至还提到了先帝,同样是斥责一番。
朝臣听着,个个鸵鸟般把头埋得最低,实在不敢想象是哪位勇士,竟然胆敢把九五之尊的皇帝骂得这样狗血喷头,这已经不单单是以下犯上了,这是要凌迟抄家的死罪啊!
李烬歌全程都没有没有丝毫要动怒的征兆,因为他已经花了整整一个通宵把上书的内容都消化了。
他念完了所有内容,非但没有像大臣们想象地那样下令将作者抓起来凌迟处死,反而赏赐良多,远不止银两二十这么简单,甚至下旨提拔他。
“君无戏言,光禄丞、也就是以后的光禄少卿,给你们开了个好头。”李烬歌最后道。
众臣瞠目结舌,却已然对他的话信了九成九。
下朝后,几个老臣从金銮殿出来的时候甚至眼角有几分湿润,皇上终于想通了,他们过去心直嘴快死在刀下的忠良同僚,或许也多少能稍稍瞑目了。
柳霈言则匆匆忙忙地进了金銮殿,边赶路边回应同僚们的恭喜道贺。
昨日他丢了所有的文书,夜不能寐,深怕是落在宫里了,直到东方日光朦胧熹微,他才堪堪合眼。结果今晨又早早就接到了越级提拔的圣旨,还收到消息说皇上要见他,他急匆匆更了衣就前来面圣。
沉璎在柳霈言进殿的瞬间,出现在了龙椅旁,正双眸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弟弟,眸含秋水,笑比褒姒。
李烬歌本平静的心绪一下就吃味起来,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威胁她:“你敢再下去抱他试试?”
沉璎原本跃跃欲试地双腿顿了顿,星眸微嗔:“小气,我又不能真的抱他。”
李烬歌瞥她,心道,无论真假,你只能抱我。
柳霈言自然是对龙椅上两人的互动一无所知,只恭敬地跪下身去:“参见皇上。”
李烬歌:“爱卿无须多礼,朕今日找你前来,主要是想同你商议西南暴民的事务。”说罢拿出那叠谏书。
柳霈言眼神一暗,心想果然是落在了宫里,也不知皇上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不但没有惩治自己,反而奖赏提拔了一番。
李烬歌提了许多问题,又让他把谏书中所粗略提到的几点写得更详细点,明日上朝时呈上来。
柳霈言领了命,退下去了。
直到他出了金銮殿,沉璎的目光还牢牢地跟随着他,李烬歌则一直看着她。
他想粗暴地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刚抬起手,又想到除非她愿意,不然他根本就触碰不到她,悻悻地收了手。
“我给你弟弟越级提拔,你要如何谢我?”没错,他没有再自称为朕,而是我。
沉璎:“你想我如何谢你?”
李烬歌眼神幽深:“我想要你。”
沉璎偏头一笑,媚眼如丝:“可我不想要你,也已经不再有求于你。”
李烬歌被她耿直的回答气得一噎,想故技重施用她弟弟的试图威胁她,可看着她明眸流盼、撩人心扉的模样又实在发不出火来,只好叹了口气。
他所有的怒气,早在昨晚就一个人默默消化完了,对她,只剩欲望和无奈。
“再说,不是我骂醒了你吗?难道不是应该你谢谢我?没看到你那些老臣,都被你感动得老泪纵横了。”沉璎靠近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他的腿上,搂住他的后颈。
李烬歌感受到腿上的重量,有几分激动地回抱住她的腰身,竟然没有摸个空,还是抚摸到了她纤细的腰身。
“你都这么骂我了,还要我谢谢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更多的却是宠溺,轻轻揉着她的腰。
沉璎:“诶,骂你的不是我,是我弟弟,你要是气愤,就多给他安排些事务,累垮他!”
李烬歌:“瞧把你机灵的,多给他安排些事务,好让他大显身手多立些功德,再顺理成章地继续升官晋爵?”
沉璎笑得得意。
李烬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真是为了救你弟弟让你弟弟仕途坦荡才会出现的吗?实现之后呢,你会消失吗?”
沉璎反问:“如果是呢,如果会呢?”
李烬歌有些阴沉:“那我就在你消失之后,把你弟弟关入天牢,日夜行刑,直到你回来为止。”
沉璎笑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认为我是为了他回来的,如果我说我是为了祝你成为一代明君盛世天下才回来的呢?”
李烬歌不大相信,但听到她说出这个可能性的这一刻,还是难掩自己心里的悸动,想去吻她,想堵上这张能说会道又时刻吸引着他的小嘴。
沉璎却抬起一指竖在笔尖,阻拦住了他贴上来的唇瓣。
引来他幽怨的眼神,像只吃了瘪的大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