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熙向这声音的来处寻去,只见几位公子敲着扇子在观摩一位身着月白裙衫的姑娘作画,只是由于有人挡着,一时也瞧不清那姑娘画得是什么。
方才得了诗文头名的白四姑娘也听见了,心下有些着急,笔下更快了几分。她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定是要拿下这有“闺比”之称的诗画比试头名,好在这些贵女圈里站稳脚跟。虽来时曾听说这安阳侯府的二奶奶也是精通诗文的,却不曾当回事,毕竟这位二奶奶出身将军府,嫁来后从未露过面,也未曾有诗作传出,想来是安阳侯府的人为了面子自己散出的风声。
可后来看见和灵丘县主一同来的竟有温宪郡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温宪郡主的诗画功底可是从小请宫中人教的,前几年又师从太傅,在京中的才名那是响当当的。
哪知今日天也助她,温宪郡主看上去竟没什么心思的样子,连诗也不曾作,只是坐在一旁瞧着众人,算是做个评判。中途又有好些人家的姑娘不曾参与,倒让她捡了个大便宜,竟真的夺了诗文比试的头名!
她当时喜得心都狂跳,连那时听说爹爹升职得了京官的缺时都没这么激动过。这以后,自己是不是也能像这些贵女一样,融入她们的圈子,每日参加她们的聚会,云鬓斜钗,步步莲华,最终嫁入高门?
她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满身罗缎呼奴唤婢的样子。
哼,还有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人,嘲笑自己的人,她倒要好好瞧瞧自己得了今年闺比的头名,就有了本钱,那些人还怎么敢小瞧她!
可谁知这时却有了变故,白四姑娘听着那些公子们的赞叹声,似乎这作画的头名要被他人夺了去,她心下又急几分,手一抖,那狼毫笔上凝着的一滴墨就落在了马上要收笔的画上。
白四姑娘脸色倏地煞白,执着笔愣在那里。
一旁服侍的丫头桂枝一瞧,也急得不行,眼看主子的画就要收笔,关键时刻却被一滴墨污了纸面。她不由得用帕子去摁住,仿佛这墨迹马上就能被喜乐干净。
白四姑娘看着也不曾阻止。她此时心中一片冰凉,耳中又听到那边传来的声声赞美,觉得那些触手可及的荣华仿佛梦幻泡影一般消散在眼前,仿佛老天总是要考验她,总是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她就这么怔怔得瞧着丫头桂枝徒劳的拿帕子吸着纸上的墨迹。纸面上越来越糟,那些精细的线条也模糊了,仿佛她坎坷的命运,总是在即将触碰到那些美好希翼时被全部推翻。
朱圆玉离得不远,将所有都敲了个真切,瞧着主仆那副呆样子好笑,伸手指着让华文熙也看。华文熙正猫抓似得好奇是怎么样的一副画,便敷衍着笑笑,随即又探头朝人群中张望。
这一幕正巧被气馁的桂枝见着,只觉心下一扎,悲从中来。
要不说物以类聚呢,这白四姑娘因为父亲最近才升了官,头一回有资格来这从前可望不可即的京城贵女名媛们参加的雅聚,心中既高傲又自卑。
如今她的丫头也一样,平日的一些小事如今都被看成别有用意。桂枝见熙二奶奶和朱五姑娘这一番样子,以为是看不起自家姑娘,心里难受又不忿,低声告诉了主子。
白四姑娘心中正暗自神伤,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苦命的女子,如今听了丫头桂枝的话,面上虽还是那副怔怔得样子,心下却恨了起来。又想起这华文熙方才在席上给自己没脸,让那些个贵女笑话自己,灵丘县主也不给自己好脸,这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却不想想大家先是笑话她装模作样的口音,又笑她自作聪明巴结县主,和华文熙有什么干系。
华文熙丝毫不知自己又平白无故多了个宿敌,此时再按耐不住心下好奇,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那被挤开的公子哥儿们,先还皱着眉,但一看是熙二奶奶,便纷纷让道——这厉家二爷从前的诨名可不是白得的,这熙二奶奶也还是躲着些为好。
眼前阻碍顿无,华文熙看清了条案上的画作。
只见画上竟是大片大片的红墨,瞬间冲击了她的视觉。那红墨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或聚或散,构成一幅令人震撼的百芳朝日图。
仔细看去,那满目的红墨却并不单调也不凌乱,作画的人显是在颜色和画工上下足了功夫——浓的有朱红、品红、胭脂红;淡的有酡红、檀红、湘妃红;艳的有桃红,绯红,海棠红;暗的有深茜、枣红、赫赤红。间或点缀着绛紫、缃色、松花绿……实在让人惊叹作画之人对色彩的把握力度,也让华文熙刷新了她对古画的认知。
此时再看那作画的姑娘,华文熙只觉得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升。
这姑娘眉眼淡淡,面目清秀,又穿着月白的衣裳,一眼望去几乎让人忽略,华文熙甚至不记得这姑娘是哪家的。但此时,观画的诸位被这鲜明的对比震撼,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姑娘小小身体内蕴含的能量!连那清淡的眉眼也显得深刻起来!
看清了画面的众人先是震撼到无话可说,待反应过来,赞叹之声源源而来。
几位仍在作画的姑娘见状俱都没了心思,索性放下画笔,想先来看看,没想到看了之后也是叹服,皆不想继续自己的画了。
厉煜柏也被这从未见过的画技惊呆,恰巧这时白衣姑娘收笔,他不待画作晾干,便上前几步细细观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好画,好画!姑娘你是如何做出的?”
这时灵丘县主也拨开人群走进来,听见厉煜柏的话,讽刺道:“这不是当着你的面画出的么,真是废话。”又对那姑娘道,“喂,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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