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真的有动静。”
华文熙拿起备用的碗筷在桌上又摆了两副,“都饿坏了吧,坐下,我们吃完了再说。”侯府的规矩,主子没吃饭,下人们都不能先吃饭,自己回来晚了,童儿肯定没吃,意儿不用说了,肯定饿坏了。
童儿意儿这些日子和华文熙接触起来,也有点摸清了奶奶的新脾性,两人也都没推脱,各坐了一边。
喝了一整碗粥,又看两人吃得也差不多了,华文熙对童儿道,“说说吧。”
童儿放下筷子,神神秘秘道:“奶奶出去没多久,管擦洗物件的清风就出去了,说去摘花,在花园子见了墨玉,说了几句话后就回来了。还有小厨房的四喜说去洗衣裳,却去了荣恩阁,在路上碰见了莲子。还有红锦也出去了,不过倒是没见谁。”
华文熙点头,侯府里各个主子们都喜欢给自己身边得力的丫头们改名,像王夫人那里的都是吃的,什么青果红果樱桃,解氏那里都是玉啊石头,自己这里都是带个“儿”字。而且原身念旧,也没给新来她这的丫头改名字。这倒方便了她,虽然没见过那什么墨玉莲子,但谁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她重又想起上回在千姹园与穆乔合的偶遇,她当时支开了身边的丫头与自己说了那番话……那丫头好像叫碧玉,房里似乎还有个叫红玉的,应该是解氏身边拨过去的人,做了穆乔合的大丫鬟。
按理说,她应当和自己亲姨妈很亲近才是,但与自己说话却支开了碧玉,那碧玉离开时好像也很不放心的样子……华文熙不禁想,恐怕穆乔合和自己说的话应该不是意儿她们想的那个意思,而是自己猜测的那个。
“奶奶?”童儿叫了华文熙一声打断了她的猜想。
“嗯?还有么?”
童儿咬唇道:“还有,”她顿了一下,“酒儿去了芳菲阁。”
华文熙挑起一边眉毛,刚想起穆乔合,这就来了……
童儿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为自己的人这里出了叛徒而生气。
酒儿是二奶奶亲自挑的。当时穆姑娘来了,大奶奶便叫了人牙子来买几个丫头,二奶奶和穆姑娘一见如故,自然也去帮她看看。当时在一群大大小小的丫头里看见了小小的酒儿,那时她还不叫酒儿,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胡乱叫个二丫,还是一起行讨的人随便叫的。那时她才四岁多,又瘦又干,身上还有没好的冻疮,大家都没选上她。眼看着人牙子就要带着剩下的丫头们走了,二奶奶突然站起来,说想要她。
二奶奶脾性好,从未大声说过话,也很少自己拿主意,当时说完脸就红了,不过大奶奶也没在意,就把人留了下来。后来二奶奶看酒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给她改了名字叫酒儿。
现在酒儿养的粉粉嫩嫩的,重活也不用做,还不都是二奶奶的恩情,不然就她当时那个样子,谁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没想到酒儿不念着二奶奶的恩情不说,现在竟和穆姑娘搅到一伙去了。
那姓穆的是什么人?那是要和奶奶抢位子的女人!奶奶重病时候就等着奶奶病死好做二爷继室的人!
童儿越像想越气,脸都憋红了,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乞儿出身的贱蹄子,谁不是有口饭就跟着走了,没心没肝的东西,当初就不该买她,现在倒好,养出个白眼狼!”
意儿也这么想,但自那夜和华文熙说开后,她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对什么事都不太敢信了,闻言虽也生气,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向华文熙。
华文熙好笑的安慰童儿,“酒儿才多大,这么小点年纪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楚,偏你拿她当个大人看。”
童儿反驳道:“她都快六岁了,我那时候就能给全家做饭了……”看华文熙似乎对酒儿有回护之意,一气之下声量也大了,“反正从小就不学好,以后也不会是个好的!奶奶不要再信她了!”
华文熙这时挑了下眉毛,眼睛往门口看了一下,给意儿使了个眼色,口中道:“吃个饭,偏你这么多话,让我也吃不好。”
童儿闻言委屈地撅嘴还要再说,华文熙握住她的手摇头。
那边意儿会意,已悄悄走到门口,猛地一掀门帘子,就听见清脆的碰瓷声和小小的惊叫声。
“吓,吓我一跳,我想着奶奶会不会渴了,泡了壶茶。”是彩月的声音,又刻意高声补充道:“意儿姐姐明鉴,没有偷听你们讲话的意思,我刚走到这,不信你去问小厨房的人,这水刚烧开。”
意儿沉着脸看她,彩月也有些惶惶,却挂着一幅笑脸,“奶奶渴不渴?要不要喝茶?今日小厨房上了酱黄瓜,吃了容易渴吧?”
华文熙听了提高声音,“正好口干,进来吧。”
彩月对着意儿笑了一下,低头进了屋,见桌上竟有三副碗筷,有小小的讶异,却掩饰住了,带着殷勤的笑容道:“奶奶,这是我去年埋下的雪水,从梅枝上取的,埋了两瓮,今日开了一瓮,您尝尝。”
华文熙接过一杯吹了吹,略沾了唇,道:“确实不错。”
彩月笑,“我特意挑了开的最好的梅枝。”
童儿听了撇嘴,“去年那时候奶奶还病着,你倒有闲心去看梅花存雪水。”
彩月一僵,强笑道:“也是想着奶奶病中错过了赏梅,便想为奶奶存着,也算是赏过了冬梅。”
童儿还要再说,华文熙看她一眼,对彩月道:“难为你还一直记着,这茶不错,今年再存一些。”
彩月听了喜不自禁,行了礼下去了。
意儿走过来,将茶壶茶杯放到桌子的另一边,又站回到门边。徐嬷嬷嘱咐了,奶奶入口的东西不能经他人的手。
童儿也知道闯祸了,自己一时忘形,声音太大了,便低头玩着手指不做声。
华文熙拿筷子挟了几口小菜,吃了会才道:“你们知道的,现在院子里乱着,我就这么出去了一回,身边的魑魅魍魉就都动起来了。我身边能用的人手不多,徐嬷嬷年纪大了又病着,我不想再让她劳心,你们两个是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