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华文熙变了口气,穆乔合依旧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随意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关心关系文熙妹妹的身子罢了。”顿了顿,她又道:“明日就是何大夫来家诊平安脉的日子了。”
“嗯。”华文熙觉得穆乔合似乎话中有话,却猜不出她想说什么。
穆乔合听不见多的回答,用手玩弄着车帘子上缀着的流苏,微微笑起来“文熙,你不是说想走。”
华文熙望过去,她们好久没有谈这个话题,先前是因为自己身上事情多,穆乔合也被解氏看的紧,私下说说话儿都不容易。如今她已经得了厉世傲的保证,那张保证书还夹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等待着启用的那一天。
如此,既然已有了保证,现在倒是不急着和离了。
只是穆乔合这话问的蹊跷,再结合这几日的情形,她恍然大悟,疑心是不是自己与厉世傲在人前装的太像,让穆乔合担心自己的打算了,她立刻道:“要走的,只是要等一阵子。”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
得了这答复,穆乔合抬眼看了她,却并不答话,头上插着的步摇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发出细碎的声响。
华文熙觉得是自己没有说清楚,穆乔合对自己的未来不确定而开始焦虑。她叫了她一声,轻声道:“乔合姐,我会走的,只是需要一段日子,放心。”
穆乔合的眼睛扫过她的小腹,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没有方才的冷淡。
马车中的气氛为之一松。
华文熙却心里不好受,她总觉得穆乔合这样风清霁月的人,她的未来不该是这样。可到底要是哪样,她却也说不清。
沉默半晌,她终于道:“乔合姐,说句不该说的,你别误会我。安阳侯府。并不算好的归宿”
穆乔合神色落寞带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悲观“我这样子,还能有什么好归宿。”
这就是说她是认准了这条路了。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华文熙也不好多说,只是当时初见穆乔合时的惊艳犹在眼前她轻轻叹了口气,不予置评。
没一会外头喧闹起来,马车的“辘辘”声,御马的“吁吁”声交杂在一起,非常嘈杂。外头意儿来敲了车壁“奶奶。我们等一等。路堵住了。”
华文熙也不是诚心来和温宪郡主贺生吧不得晚点去,闻言点头“慢慢来,不急。”
她把帘子掀了一条缝。厉世傲已经不在了,这里停留的多是马车,看来男客和女客走的门不一样。
两人坐了一会,又有人来敲车壁,帘子掀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一双眼睛在两人面上扫了一圈,对穆乔合道:“穆姑娘,我家姑娘请您去我们府上的马车坐一坐。”
穆乔合微微笑“是杜鹃吧。你家姑娘进来可好?”
杜鹃道:“都好,穆姑娘快来吧,我们姑娘等着呢。”
华文熙的眉头蹙起来。
穆乔合看了看她,点了头“请薛姑娘稍待。”说着就起身。由晴天扶着下了马车。
车里就剩了华文熙一个人。
车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轻,华文熙的马车在慢慢移动了一阵以后就停了下来,外头传来意儿和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被什么挡了道,马车别住了使不出去。她掀了帘子望出去,就瞧见外头已经没几辆马车了,唯有自己的前方斜着一辆,刚好把这路堵上了。
“就是叫这马挪一挪,这么大的地方你们都占了,叫后面的人怎么过去?”意儿正和那车夫说话。
那车夫胡乱甩了几下马鞭,就道:“你看,我使唤不动这马,我也没办法。”
意儿气道:“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御马,鞭子都没有抽在马的身上!”
那车夫语气不好“我们家这马精贵的很,平日里都不敢动的,你倒好大的口气,开口就叫我抽它。”
意儿看了那马的鬃毛和四肢,根本就是一匹普通的马!
“这马精贵你还用来拉车??”意儿气道,又着急的看了慎王府的大门”“你快些让开!”
“都说了这马精贵的很,脾气又烈,我不敢抽它,不然你来?”说着果真把马鞭递过去。
意儿哪里赶过马,正巧这马刚好回头,闻了闻她的头发,吓得她连退几步。
那车夫哈哈大笑。
今儿因为厉世傲要求,便没带几个亲随,唯二两个还都随着厉世傲走了,穆乔合也带着丫头不在,这会儿就剩意儿和自己车上的车夫。
那车夫也仿佛没听见一般,畏畏缩缩的蹲在一旁。
华文熙看到远远的也停了一辆马车,车帘掀开一点,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好像是叫桂枝,是白庭妍身边的丫头。
华文熙头疼,这会就开始整人了,还用这种小孩子的手段。
意儿气得脸通红,着急的看着大门,跺了脚跑回华文熙这边“奶奶,不然我们绕道吧。”
“不绕。”华文熙靠在车壁上“回府。”
意儿惊得眼睛睁的溜圆“怎么能回府?奶奶!”
华文熙闭眼“路进不去,怎么不能回,回府。”
意儿急道:“奶奶,这可是慎王府上,是温宪郡主的寿宴,您若是不来,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慎王不悦”
是了,慎王虽比不上圣上天潢贵胄,却也是龙子皇孙,不能同平常来往一般的对待。
只是
“我这贴不是灵丘下的,又不是慎王下的。”
意儿一脸着急“是温宪郡主下的呢。”
“”官二代了不起啊?
看来白庭妍就是照着这个打算的,想叫自己背上藐视宗亲的罪名?可是说白了也不过是来晚了,没听过这也能治罪的。
她懒懒的看了那边横着拦住路的马车一眼,那车夫还在车辕上坐着,面上露出得意的笑,时不时的还看着那边桂枝坐着的马车。
华文熙看过去,那边桂枝立刻放下了帘子,马车立刻动了起来不多时便消失了。
华文熙看这地上蹲着的车夫。“这边还有路能绕开这里么?”
赶车的是个小老头,一看就是不敢惹事的性子,闻言立刻道:“是啊是啊,二奶奶,我们绕道走吧。从这边退出去,绕过这条巷子也能过去。”
意儿却皱眉道:“那得耽误多少功夫!这巷子不窄,却也不宽,要掉头可不方便啊!”
华文熙叹气,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示意意儿给那边的车夫拿过去。意儿没一会就又回来了。语含怒气。“奶奶。他还要!”
华文熙又掏出一锭来。
这回那车夫突然就敢用马鞭子抽那“精贵”的马了,没一会就让开一条道。
见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夫人奶奶过去了,车夫使劲咬了一口银子,大嘴一咧露出满口的黄牙。“女人的银子就是好赚,吓唬几声就得了这么些银子。”说着赶着马车吹着口哨准备回家。
马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巷子,传来两声惨叫,有好事者过去看,只见一辆马车和一匹棕马,除了一滩血,却没有瞧见半个人。
*
因是来晚了,华文熙便没有去拜见慎王妃,而是直接去见了温宪郡主。同上回的赏huā宴一样。慎王府的宴席也摆在huā园子里,只是不同的是这回没几位长辈,都是年轻的姑娘们,也没见着几位公子。
也不知道厉世傲为什么要来这里,还非要让她也来。
宴席已经摆好了。华文熙出现时温宪郡主正起身祝酒,见来了个人便向这里看过来,客人们自然也向这里看过来,一时间华文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是谁啊?”
“竟然来的这么晚”
“哪家府上的?”
有见过华文熙的就三言两语的介绍了,有人露出好奇的目光,有人不感兴趣的撇过头去。
华文熙一眼就看见了温宪郡主身旁一袭海棠红夏裳的灵丘县主和她身旁一身白衣的白庭妍。
白庭妍看着华文熙,面上带着些惊讶,眼中却是不容错识的恨意。灵丘县主碰了碰她说了什么,她立刻满脸浮起娇柔乖巧的笑嘴巴动了几下。灵丘县主看了她一眼,明显的不相信,却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温宪郡主的话被打断,眉头微微蹙起来。
华文熙尴尬的笑笑,冲郡主遥遥行礼。温宪郡主的脸色缓和下来,微微点头,就有丫头上来带华文熙去自己的位子。
一场小插曲就要结束,温宪郡主已经开口要将剩下的话说完,冷不丁灵丘县主道:“厉二奶奶好大的脸面,来晚了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难不成不把慎王府放在眼里不成?”
温宪郡主皱眉看了她一眼,灵丘县主装作没看见,依旧挑衅的看着华文熙。
穆乔合坐在另外一桌,之前没瞧见华文熙时以为她是和认识的小姐妹在一处说话,结果入了席也没瞧见,那时才开始着急。此时见她终于来了,心里松口气,却又遇到了这样的刁难。不说同她从前的情谊,就论两人都是安阳侯府的人也不能不帮着说句话,于是她就要起身。起了一般却被身旁的人按住。
她疑惑的看着她“薛姑娘?”
薛姑娘看了一眼灵丘县主那里,对她小声道:“再看看,别冲动。”
这边华文熙已笑道:“温宪郡主,真是对不住了,路上出了差错。不过还好是赶上了。”说着又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灵丘县主小声说“温宪,竟然敢不把慎王府放在眼里,叫她出出丑。”
温宪郡主却没有理她,淡笑点头“来了就好,坐吧。”
“温宪!”灵丘县主抱怨道。
白庭妍看在眼里就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灵丘县主先是一疑,又是一惊,脸上立刻露出看好戏的笑来“温宪,庭妍为你不平呢”又对白庭妍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说,说吧。”
白庭妍听见灵丘县主第一句话起就白了脸,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红红白白,舌头打颤“没,没有”
灵丘县主瞪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请厉二奶奶入座吧。”温宪心里知道这几人的恩怨,却不想在自己生辰上闹出这些,开口叫丫头带华文熙入座。
华文熙旁若无人的跟着丫头入了座,心里吁了口气,还好白庭妍是个扶不上墙的”
华文熙这桌上都是不认识的人,有几个人友好的点点头,更多的是同自己认识的人说话。
不咸不淡的吃着饭,有个丫头过来悄声说了什么。华文熙点点头,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还是夹着自己盘里的菜不快不慢的吃着。
那丫头见状又上去说了一遍。
华文熙索性抬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了,一时间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那丫头立刻笑道:“奴婢来问问厉二奶奶要上什么茶。”
“铁观音吧。”
那丫头立刻行礼下去了。
开玩笑,竟然找丫头来传话说一会去什么盎然亭旁边的假山处,有人在那里等她。
把她当傻子吗?也不知道这点子是灵丘想的还是白庭妍想的。
没吃一会,有丫头来添茶,华文熙抬头一瞧,却不是先前同自己说话那个。只是这丫头看起来也不怎么老实的,一边给众人续茶,一边还偷偷瞄着自己。
快到自己这边时,华文熙悄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那丫头来倒茶时,果然先把茶杯放在了离桌沿很近的地方,倒满时手腕巧妙的一抖,那杯子都翻了,里头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
只是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惊叫声,那丫头惊慌抬头,就看见华文熙站在了一边,身上一滴茶水都没溅到。这桌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问没事吧?
温宪郡主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派了丫头来问,却立刻被灵丘县主拉住说了什么。温宪郡主露出不同意的神色,还是叫丫头过去瞧瞧,又低声斥责她几句,灵丘撅起嘴来瞪了白庭妍一眼。白庭妍默默的拿起茶杯喝茶。
这边华文熙笑着道没事,又安抚了惊慌的丫头几句,倒是叫在座的人心道这厉二奶奶倒是个心善的。又好奇起来她为什么与灵丘县主不和。只是心里虽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与华文熙多搭话的。
华文熙等收拾过了桌椅重新坐下,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呲牙咧嘴的,隐藏在长裙下的左脚动来动去。
方才那滚烫的茶水虽然没有淋到自己身上,却有一些洒在了脚上。夏日的鞋子薄,这会疼得不行。可想而知这要是泼在了身上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