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秦舒虞歪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镯子翻来覆去的打量,被褥被她压的一团乱,她还浑然不知的翻着滚,每日醒来不用急着上班的日子实在快活,可惜就是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还能不能享受到,果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
“姑娘可曾起身,饭菜已经做好了。”
秦舒虞伸个懒腰坐在床上,揉着有些紧绷的皮肤,这里的化妆品大部分都含铅,真正纯天然制作的价格又太昂贵,这段日子她几乎都是用普通的方法,每日以温水敷面,也免了肤质干燥,只是到底还是被风吹的有些糙了。
心里想着要做吃些水果,秦舒虞慢悠悠的穿好衣裳,头发随便梳顺,绾成一个小发髻。
白苏待她开了门,将水盆放在桌上,“姑娘,待会用完膳,若是无事先去看看奴婢缝制的衣裳可好,奴婢担心届时穿上不合适。”
秦舒虞用竹盐漱口,洗好脸端坐在桌前,“一晚上你竟是做好了,昨夜没有休息不成。”
“哪能呢,奴婢只是简单的用针线大致缝补出一个样式,还算不得成衣。”
白苏手巧的给她梳成流云髻,“姑娘,奴婢去厨房将饭菜端出来。”
“恩。”秦舒虞等她离开,又去看了看自己放置药粉的柜子,这东西可比她的身家性命都要珍贵,不能出现一点纰漏。
饭菜一荤两素,外加一个红枣雪梨汤,秦舒虞吃的舒畅,揉着撑起的肚皮在院中散步。
“虞儿。”谢清欢身边跟了两个丫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秦舒虞惊喜的看着她。“你怎的来了,前些日子你一直苦练琴技,我去寻你都见不到人呢。”
谢清欢拉着她的手,话语中带了几分歉意,“姨娘管束的实在严格,抱歉,让你白走了几趟。”
“哪里值当你道歉。我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个人唠嗑,你做的可是正事,我才不想去打扰你呢。”
谢清欢了解她性子利落。心知她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两人绕着廊下的水池边慢走着,“你这些日子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有,怎么了?”秦舒虞问道。谢清欢的亲生姨娘恨不得她成为京城第一才女,整日拘着她学习四艺。今日让她出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今日早晨,忠勇侯府大老爷家的嫡长女柳小姐给王府递了帖子,说是要赏花品茗。府中几位小姐她都邀请了,我当时多问了一句,她说只要有兴致的。都可以去凑个热闹,你老是说每日待在王府实在无聊。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去外面玩耍一番。”
秦舒虞被她一说立马心动了,只要可以出去,不管是什么地方,她都相当有兴趣,“这样合适吗,那位柳小姐身份贵重,她邀请的人都是大家闺秀,我去会不会有些……”
“无妨的,柳小姐不是一般的闺阁贵女,寻常相交也都是爽朗之人,这次不拘身份高低,只要是爱玩的女孩子她都欢迎。”
秦舒虞稍微犹豫了几秒,“好,到时候咱们一起,也省的我不小心冲撞了那些大小姐。”
“只是二姐怕是无缘了,她夜里受了凉,有些咳,不想去扰了大家的兴致。”
秦舒虞对谢清梨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虽说她的确有些暴躁,而且对待下人侍女更是毫不留情面,只是自己一向深居浅出,从未与她闹过什么矛盾,谢清梨也不会无缘无故与她过不去,“五小姐呢?”
谢清欢无奈的点头,“她自是要去的。”也不知虞儿怎么与五妹发生了纠葛,两人见面便总有一人面色不太愉悦,只是冷脸的大多是五妹罢了。
秦舒虞有些头疼,“我现在真有些担心,到时候去了侯府,她会突然找我的不痛快。”
谢清欢没有说些场面话,以谢清霜的性子,没事找事的确是她会做的,而且虞儿的身份也是她被众人说道的借口,安抚的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放心吧,毕竟是外人的地方,她多少都会顾忌些,而且有我在,她也不会过分。”
“但愿吧,柳小姐的帖子可说了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
“我们去拜访,可要带什么礼物?”
谢清欢点头,“不用过于昂贵,只要表了心意即可。”
两人又随意说了会闲话,谢清欢身后的丫鬟便开始提醒,“小姐,您该回去练琴了,晚上姨娘说是要来考较。”
谢清欢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等在柳小姐府中咱们才能好好说说话了。”
“你若是觉得累,一定要跟你姨娘说,她都是为了你好,应该会体谅你。”
谢清欢抿嘴,“姨娘的好心我都知道,我先走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府。”
秦舒虞看着她略显少女身姿的背影,啧啧两声,所谓才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炼成的,谢清欢的认真勤奋王府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且她于琴技一道颇有天赋,某日偶然听她抚琴一曲,飘飘然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琴声中描述的美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假以时日,她必成一大家。
只是谢清欢的姨娘王氏并不是这种想法,嫁了人这等琴艺只能在闺房中红袖添香,做个乐子,她一直想着让女儿给王侯将相做妾室,所以每日督促的也都是伺候人的技艺,正室管家之道,却是鲜少提及,只有王妃偶尔将几位小姐叫到跟前,询问些管家账本的杂事,不过也没有过于上心,堪堪足够她们在自己的小院不被下人蒙蔽。
秦舒虞晃了晃头,“也不知那柳小姐喜欢什么,我到时候送的东西若是犯了忌讳怎么办。”
白苏在旁边说道,“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侯府小姐的爱好。明面上的也不难知晓,金银玉器人家或许也不会看在眼里。”
秦舒虞赞同的点点头,“她既然说了是赏花品茗,在这两点上下功夫肯定不会出错,王妃赏下来的茶叶我也不怎么吃,到时候包些上等的送过去正合适。”
“姑娘花神节用绢布与纸张做出来的花很是漂亮,若是以这个做礼。也算出众。”
秦舒虞眼前一亮。女人就没有不爱花的,在现代时,鲜花店卖的不仅仅是花。更重要的是花语和包装,到时候她若是抱着九十九朵玫瑰,肯定大出风头,只是九十九朵。似乎太多了些,花骨朵叠的稍大些。二三十朵看着已经很招眼。
白苏看她眼神放光的往屋子里跑,在后面紧跟着,“姑娘可是有了主意。”
秦舒虞朝她勾了勾手指,“主意是有了。不过做起来估计很麻烦,还得你从旁协助。”
“姑娘尽管吩咐便是,奴婢自会尽心竭力。”
秦舒虞坐在桌前。“你去拿把剪刀来,恩……顺便再找些红色的颜料。我待会要用。”
“奴婢这就去。”
秦舒虞从书架上扒拉出数十张稍厚些的纸张,等白苏将剪刀拿来,她才开始小心的剪裁起来,白苏在旁边干站着,“姑娘,奴婢可以做些什么?”
“先别急,我将花折好,你来上彩。”之后便不再开口,小心翼翼的卷起花苞,在最底下扎了洞用白纸卷成的长条充当花枝,秦舒虞做好一朵才松了口气,“你小心些,这东西做的不甚结实,稍不小心怕是要散架。”
白苏紧张的玫瑰花拿在手中,右手沾了颜料不敢下手,秦舒虞看着她抖抖索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它再是脆弱,也没得一捏就掉,你当心些就是。”
两人认认真真做了一上午,秦舒虞便打发白苏去缝衣裳,自己依旧关在屋里研磨药粉,花的事无须着急,但是她逃跑的事却不能一直拖,自从谢清欢跟她说过要去侯府,她便有了趁机逃离的想法,王府中守卫森严,离开绝不是一件易事,若是自己在回府的路上消失,相对来说简单多了。
…………
柳无尘协助自家妹妹好生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完毕,静等明日来临,两人心里都有些兴奋,只是目的完全不同,一个是等着报仇雪恨,一个是对即将见到亲人的愉悦,谁也没料到,他们想见的会是同一个人。
“无尘,你怎的如此心急,不过是一个相似的人却这般大张旗鼓。”柳长河听说过他的想法后,不赞同的看着一向懂事的儿子,为了一个陌生人多生事端。
“爹,这事又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就算真的是错认了,也没有什么影响,您就不要担心了。”
柳长河在屋中踱步,“爹是担心你现在太认真,之后会更加伤心。”
“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儿子早就习惯了,但是这次儿子心中有预感,一定不会出错,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儿子看着她就觉得亲切。”
“你自己做主便是,若是真的认错,你以后就不要多想了,这么多年,该释怀了。”
柳无尘垂首看着地面不语,说起来他为何这么执着,无外乎儿时小姑姑对他实在太好,自家娘亲是将门虎女,性子大大咧咧不说,比起感情细腻的小姑姑,其他长辈对他好却又把握着度,至于小姑姑则将他宠溺的不像样,小时候的心思最单纯,有些事情已经忘了,但是当时的感觉他一直记忆犹新。
“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柳长河黯然叹气,“明日便是月欢的生辰,母亲从前日便开始描摹以前的画像,心里介怀前事,身体自然不太好。”
“儿子待会去祖母那请安,顺便问问小姑姑的事。”
柳长河警告道,“事情还没有确定,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儿子不是莽撞之人,当然不会心口开口,儿子先告退了。”
柳无尘径自去了祖母的别院,还未进门就听到祖母在屋里细细低语,“姣姣,娘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你了,娘这个心疼啊……你说就出外赏个灯会,怎的就走失了……都是你大嫂粗心,没有看好你……唉,娘知道自己是迁怒,我千宠万娇的宝贝女儿就这么不见了,娘没法释怀……”接着便是更加低的喃喃细语,柳无尘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好久才落下,“祖母,是尘儿,孙子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把画轴摊平放在桌上,声音有些沙哑,“进来吧。”
“祖母,这屋内怎的就您一个人,那些下人呢,您若是有事使唤怎么办?”
老太太六十有三,头发还未完全花白,只是心中一直郁郁,脸色便有些难看,慈爱的笑着招手让柳无尘走到她身边,“我不耐烦屋子里全是人,就让她们全退下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孙儿听说您胃口不佳,特意来提醒您老人家,免得您又不好好吃饭,惹得孙儿心疼。”
老太太笑笑,示意他看桌上的画,“明日便是你小姑姑的生辰,我又想起了姣姣小时候,那丫头啊,只要我膳食不振,她就亲自下厨给我做饭,以前我嫌弃她手艺不精,现在吃不到却越来越想了。”
柳无尘看着桌上的画,心里更是感慨,那日遇见的姑娘与小姑姑至少有八分相似,他越发确信自己不会弄错了,“小姑姑是尘儿见过最漂亮的女子,这是她多大年岁?”
“十二岁的,她十岁后,我便找画师每年生辰时给她画几幅,本想着让她长大后看着做个纪念,如今却是成了我缅怀之物……”看着这画,好似就能想起当初女儿承欢膝下的场景,眼圈又开始发红。
柳无尘柔声安慰,“祖母莫要伤心了,若是小姑姑知道您这般想念她,心里肯定自责,她是最孝顺的。”
“不想了……你把画收起来吧。”等柳无尘将画归置好,老太太说道,“听说曼娘这些日子准备办个什么赏花大会,都邀请了哪家的姑娘,你现在年岁也不小了,祖母还想抱重孙呢。”
柳无尘捏捏鼻梁,有些不好意思,“孙儿不急,这些事让我娘去张罗吧,娘选好了孙儿在让您再从旁参谋,您不满意咱就再换。”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似的,当初侯爷让他娶妻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他一直自诩着最喜温婉贤淑的女子,最后却选了将他一鞭子抽下马的人,真真是冤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