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愕,前一世,楚昭也曾在这一年御驾亲征,并铩羽而归,从此一蹶不振,生生的耗尽了生机。
所以这次传来南越入侵的消息,楚唯才会第一时间赶进宫。
小喜子说罢,才看清楚唯的服饰,惊道:“公主,您这是?”
楚唯穿了一身亮银铠甲,英姿飒爽,她已经十三岁,身量又比同龄的女孩高出许多,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少年将士的模样。
楚唯目光坚定的看向远处的勤政殿,道:“代父出征!”
说着大踏步向前兴趣。
小喜子在原地呆了一瞬,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楚唯发觉楚昭是被病症所困,才变得暴躁,对他的态度越发耐心,这半年来,每每进宫陪他说话,极尽孝道,楚昭虽然还是有些别扭的样子,但父女俩的关系终究好了许多。
楚昭说要御驾亲征,大臣们意见不一,万世衡一党多为赞同,说是‘倘若天子亲临,必定可以震慑南蛮鬼魅,一举得胜’。
而余重等人则是坚决反对,楚凌年纪尚幼,若楚昭有个意外,楚凌根本无法和楚晨争夺皇位,现在,还得保住楚昭。
陈远和赵文修不知楚唯的意思,一时默然不语。
南越入侵,几个月来在府中休息的安牧之也被召来,他出门时于氏曾再三叮嘱他‘作壁上观’,可他听说楚昭要亲征,想到南越狡诈凶残,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阻。
惹得楚昭极为不悦,冷声道:“小小南蛮,与我大楚有卵石之别,朕曾经多年征战沙场,难道还奈何不了这群乌合之众?还是众卿以为朕老了,提不起枪了?”
这话说的极重,安牧之心中暗叹,不再言语,余重也有些犯难。
这时,楚唯恰好赶来,不待内侍通传,径自走进大殿,跪拜在地,朗声道:“父皇,儿臣不才,请旨出征南越!”
楚昭一听,连连摆手道:“长乐,你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去冲锋陷阵,别胡闹了,退下!”
楚唯却不起身,道:“父皇,儿臣虽为女子,但也自幼学习武艺骑射,为得就是有朝一日保家卫国,替父皇分忧,还请父皇允准。”
楚昭还是不肯,道:“朕已经决定亲征,长乐你既然有心报国,就留下驻守京都吧。”
楚唯一脸诚恳的道:“父皇,小小南蛮而已,杀鸡焉用牛刀?怎配劳动父皇大驾,更何况,如今北齐厉兵秣马、蓄势待发,蜀国也是不容小觑,倘若父皇离京,难保齐、蜀不会趁虚而入,是以,还请父皇坐镇京都,南征之事交由儿臣!”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而且还顺带给楚昭送了一顶高帽,比起安牧之等人‘担心楚昭出征遇到危险’的说法不知道要中听多少倍,楚昭闻言果然面色一缓,但仍旧有些迟疑。
楚唯正要再说,万世衡出列道:“皇上,公主毕竟年幼,又心地纯良,而南越则算来阴险狡诈,此消彼长,只怕对我军不利呀。”
楚昭一听也觉得有理,就道:“如此,长乐你还是留在京都,南征之人朕另行挑选。”
楚唯却打定了要一举平定南越的心思,正待坚持。
陈远抢先道:“皇上,万丞相所言极是,谋算之事,臣愿意随公主出征,为公主出谋献策。”
楚昭一直都知道陈远与楚唯师徒情谊深重,此时见陈远竟支持楚唯去冒险,奇道:“杳然,你也赞同长乐出征?”
陈远其实并不赞同,但楚唯心志坚定,一旦作出的决定就很难改变,更何况,他相信楚唯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
闻言躬身答道:“回皇上,臣自然也担心公主此去会有危险,但今年南蛮数次犯边,苍梧等地的臣民饱受苦难、士气低落,惧怕南蛮更是如见才狼虎豹,公主身为天之娇女,且早有文武全才之名,若此时代皇上出征,必定可以鼓舞士气,有一鼓作气之效。”
楚昭就有些犹豫。
万世衡则道:“只是征讨南越必得强渡永江,公主精通骑射,但却未必擅长水战呀。”
楚国最擅长水战的莫过于曾在长江与北齐僵持多年的楚昭了,这也是楚昭要御驾亲征的主要原因,国无水战之将呀!
楚唯淡然一笑道:“原来万丞相是在为此忧虑,那长乐请问丞相,何为擅长水战?当年横扫南蛮的林清将军可能胜任?”
万世衡一怔,道:“至少要有水战经验的将士才能胜任,至于林清将军,那自然不必说了。”
楚唯转向楚昭道:“父皇,千竹苑里昨日来了一位客人,父皇可要见见?”
“哦?是什么人?能得长乐如此看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儿臣方才所说的林清将军!林将军听说林芷住在千竹苑,且还得了封号,就寻了来!林将军感激父皇对林芷的恩德,已经答应出战南越了。”
林清?不是说死了吗?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人,竟然自己找来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唯,但见楚唯态度郑重,抚掌惊喜道:“好啊!真是天助我大楚!不用等明日了,小喜子,你这就去千竹苑请林将军速来勤政殿。”
小喜子诺了一声,飞奔前往千竹苑。
……
不多时,林清到了,他如今四十许岁的年纪,虽然隐居江湖十数年,但身上的凛然正气却丝毫未减,楚昭见状不由得连连点头,两人都做过魏国的水军都督,自然的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见礼完毕,林清直言拜道:“蒙皇上不弃,草民愿为国效力,出征南越!”
说的铿锵有力。
自从称帝,十四年,楚昭头一次生出意气风发之情,朗声道:“好!朕就封你为平南大将军,和长乐一起帅十万兵士征讨南越!”
说罢,又要人命先锋等职,楚唯却道:“父皇,而且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儿臣可否自行选拔将士?”
楚昭一愣,旋即笑道:“好,就由长乐与林将军一起选拔将士,拟好了单子送到御书房就是。”
楚昭近年来越发迷信,此时林清到来,在他看来,就是天降福佑,正在兴头上,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楚唯终究没有人陈远同行,道:“林大人文武全才,对付南蛮更是不再话下,陈先生还是留在京都为父皇分担国事吧。”
朝议后,楚昭留下楚唯,怜爱的道:“长乐,征战沙场,刀枪无眼,你真想好了吗?”
楚唯看向楚昭,一脸郑重的道:“宁可孤冢葬,不使长生殇。”
楚昭闻言心口一滞,拍了拍楚唯的肩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
楚唯一踏进千竹苑,就看见泽兰守在门口,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施礼道:“公主,陈大人在书房候着您呢。”
楚唯早料到陈远会来,闻言一笑道:“好,我这就过去。”
一进门,不待陈远见礼,楚唯就当先笑问道:“别人说我年幼无知也就罢了,难道先生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做什么这般担心?”
陈远却一脸正色道:“公主,南蛮非常狡诈凶狠,还是让臣和您同行吧。”
依旧坚持。
楚唯也收起嬉笑,道:“南蛮固然难缠,难道京都的就好对付吗?且不说万氏早有篡国之心,就说余氏也不是好相与的,长乐此番请先生留在京都,实则是将京都诸事托付给您呀!”
见陈远仍旧不赞同的神色,楚唯又道:“余重大人是卫尉寺卿,余沅又是太府寺少卿,如若先生与长乐一同南下,余家父子就等同掌握了楚国的刀兵与钱粮,若他们一心为国也就罢了,一旦真有别的心思,在粮草兵器上只需稍作手脚,我军必定大受影响,后果不堪设想呀!”
陈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楚唯,公主的思虑越发周全了,不由得有些赧然,道:“公主说的在理,是臣心急了。”
转而郑重的道:“公主放心,臣必定与安太尉、赵大人一起守住京都。”
……
送走了陈远,已是日影西斜,楚唯长长吐了口气,快步进了二门。
家里的事,她要抓紧布置一番。
第二日,是楚唯点将的日子。自从安牧之重伤,楚唯就向楚昭谏言开设武举,遍寻江湖武士。
楚昭先时还有些犹豫,可万世衡竟也一力赞同,楚昭就下了明旨。
开设武举说来容易,当真做起来却无前例可循,完全从头开始,历时三年,才最终从楚国二十七郡中共选出八十一名武士进京大比。
大比的日子本在数日之后,可如今是用人之际,楚昭就听了楚唯的意思,将大比时间提前到了第二日。
是以,第二日一早,楚唯用过早膳,就披挂整齐,临出门时,又折返回卧室,默默的看着床头的木匣子,半晌,终究伸手拉开抽屉,一张玄铁打造的鬼颜面具安静的躺在匣中。
果然用上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