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瞳孔微微一缩,但转向楚晨是,却又挽起了明媚的笑意。
前一世,在楚唯的印象中,楚晨就是个荒唐任性的纨绔公子的模样,可今生的他却全然不同,虽然身体不好,却是极聪明而且极勤奋的。
楚唯有时会想,是她的重生,彻底的改变的楚晨,还是,前世的纨绔只是楚晨的伪装?如果是后者,那他为何要将自己伪装的那样无能?而且最后一样做出无能的了结?
楚唯想不通,也看不透这个孩子。
楚晨的马术很是不错,至少是大大超出了楚唯的意料。
在楚唯心里,下意识的把楚晨看作楚国未来的君主,所以她教他治国之道,所以当她看到他成绩突出时也会高兴,她的想法是,楚晨可以为国君,但辅佐他的决不能是万世衡。
姐弟俩在马场上飞驰,凭着楚唯的马术,本可落下楚晨,但她并没有,依旧与楚晨并肩,不时的提点几句。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就转过山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余重将目光从马场上挪回,转向身边的余沅,用低的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万相当真要陷害公主?”
“听说是。”
“远交近攻,公主现在与我们可说是相互依持,你应当提醒公主的。”
余沅无所谓的一笑,道:“不,父亲,公主不需要任何人扶持,她的实力远超于我们,甚至比万相还要强。”
余重虽然阅历丰富,但若论心计智谋却不及余沅,闻言一惊,道:“此话当真?”
“是的,是我们一直小看了她。”
“可再怎么厉害,她毕竟是女流,到底要倚仗一位皇子的。”
“是啊,可那个皇子却不一定是凌儿,她大可以除掉万相后,扶持敦郡王,说起来,敦郡王与公主比起凌儿要亲近的多。”
余重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故意不提醒公主,让她在敦郡王手中吃些苦头,也可有离间之效。”
余沅微笑颔首。
余重眸光一闪,又道:“可万一公主真有个好歹,我们还如何是万相的对手?”
“您放心,公主必定不会有大碍的。”
余沅说着看向山弯处,方才他那一记眼神,凭着楚唯的机敏,应当已经有所戒备了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坐在主位上正与还魂真人说话的楚昭惊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却见一名侍卫抱着个人快马赶了过来,高声报道:“皇上,敦郡王不慎坠马摔伤了!”
“你说什么?”不待楚昭如何,万世衡一下子跳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一边急切的问道:“快,给我看看,伤在哪里?”
楚昭也连忙叫来随行的御医。
侍从手忙脚乱的将楚晨抱进帐篷。
御医赶忙诊了脉,沉吟半晌,才在万世衡的催促下答道:“皇上,大人,敦郡王恐怕伤到了头,奴才一时也不能确定,恐怕要太医院会诊才行。”
性情暴躁的楚昭闻言大怒,大骂庸医。
那御医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好在敦郡王现在情形稳定,并无呕吐抽风等症状,休息片刻,说不定,说不定——就能醒转……”
万世衡见状连忙叫人快马进京召太医院正前来会诊,一边出言安慰楚昭,道:“皇上,御医说的也有道理,敦郡王是天家贵胄,大福之人,必定不会有事的。”
看了看帐篷内的情势,又道:“皇上,此处气流不通,还请您移驾别处休息。”
楚昭一想大家挤在一处确实不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晨,起身出了帐篷,对于这个孩子,他的愧疚大于亲切。
众臣随着楚昭出来,就看见按策马返回的楚唯,楚唯正绿萝说着什么,楚昭见状不由得皱眉,晨儿摔得这么重,怎么长乐不急着闻讯,反在那与丫鬟说话。
万世衡则是上前朝着楚唯施礼,道:“公主,您还好吗?”
“我很好,多谢丞相关心。”
“那——”万世衡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昭,方才说道:“那公主可看清了敦郡王是如何坠马的?”
“哦,晨儿的马受了惊。”
万世衡闻言自言自语道:“受惊?这都是宝马良驹怎么就受了惊?”
可他的声音却恰到好处的传到楚昭耳里。
正说着,养马的仆役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地,气喘吁吁道:“皇上,奴才检查过了,敦郡王的马匹受了伤,马背上有个极深的伤口,料想是被锐利的东西刺中所致。”
万世衡脸色大变,连忙送楚晨回来的侍卫道:“可是遇到了刺客?”
那侍卫眼见主子们个个脸色不好,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道:“奴才一直跟在公主和敦郡王后面,并未看见刺客。”
“那你们可看到了敦郡王的马是如何受伤的?”
“这个,奴才马术不及两位主子,落后数十丈,没看清楚,只见到敦郡王走着走着就突然坠马——”
楚昭脸色铁青,看向楚唯,有些语气不善的道:“长乐,你与晨儿距离最近,可看清楚了?”
他不想怀疑这个女儿,可他却也深知楚唯与万世衡不和,与万胜雪更是多有冲突,更何况,他一下子就想到楚唯‘天煞孤星’的命格。
楚唯眼角的余光看到绿萝从楚晨休息的帐中出来,心中有数,面色的平和的看向楚昭,恭声道:“父皇,长乐走在前头,不曾看见,不过,晨儿的马匹如何受伤,他本人应当是清楚的。”
“长乐!”楚昭的语气中怒意更甚,道:“你知不知道,晨儿他生死未卜,你毕竟是他的姐姐,怎么半点担忧也没有?”
楚唯闻言面色一僵,转而和声道:“父皇,莫要着急,晨儿他只是轻伤,很快就会醒转。”
楚昭闻言更气,道:“御医都说伤在脑袋,你竟然说是轻伤,那怎样算是重伤?难道真要没了性命才算?你——”
楚昭越说越气,万世衡则是一脸的悲戚。
众臣虽然不知就里,但也猜到是楚唯算计了楚晨,一时各怀心思。
却不料楚晨突然快步从帐子里走了出来,见楚昭气怒,更是很是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连声道:“父皇息怒,是儿臣一时贪胜,刺伤马匹本以为可以跑的快些,却不想反伤了自己,还累着父皇有些,全是儿臣的错,儿臣万死!”
楚昭的怒意一下子全僵在脸上,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唯,都僵住了。
楚唯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楚晨,道:“晨儿,你有伤在身,父皇又怎会再行怪罪,快,好生歇着去!”
楚晨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仍旧连声告罪。
楚昭最后一拂袖子,喝道:“荒唐!”
然后,转身大步回了皇帝休息的帐子。
万世衡却没有走,而是看着楚晨,冷冷的道:“王爷,您学习圣人典籍已有多年,不想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唉,是老臣的过错呀!您若是——”
万世衡是楚晨的外祖,又是他的启蒙老师,自然有资格训斥她,可楚唯确实杏眼一瞪,道:“丞相没见到晨儿有伤在身吗?更何况他已经知错了,怎么丞相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难道丞相您就从未做过有悖圣贤教诲的事?”
说着不理万世衡,手上用力,托起楚晨,扶着他回了帐篷。
楚晨看似疲累的挥退了服侍的人,却留下楚唯,赧然道:“长姐,我——”
楚唯脸色一变,全不似在外间的温和,冷声打断楚晨,反问道:“晨儿你还知道我是长姐吗?你陷害我时可当我是手足?我教你的孝悌忠信都是白费力气了!”
楚晨闻言抬起头,一改平时的怯懦,目光灼灼的看向楚唯,一字一顿的道:“长姐若真记得孝悌忠信,又怎会看着晨儿滚落马背而只作不见,凭着长姐您的武功,难道制服不了受惊的马匹吗?”
“我——”楚唯的声音生生折断,定定的看着楚晨,半晌,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楚晨像是被楚唯的表现惊住,凌厉顿失,呐呐的道:“长姐,我——”
楚唯却不住的摇头,满眼无奈的道:“晨儿,是长姐的错,长姐不该把对万相的偏见加诸于你,长姐——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处处听万世衡的摆布?他叫你陷害我,你就听,就做吗?你是皇子啊?你是君,他是臣!”
楚唯说着,想到前世楚家最终的灭族,想到命悬他人之手的楚昭,一时心情激荡,竟险些落下眼泪。
楚晨见状,呼了一声长姐,一下子跪倒在楚唯身前。
“你这孩子?做什么?快起来!”
“请长姐听晨儿一言。”楚晨倔强的不肯起身,道:“长姐,万相的野心,晨儿何尝不知,可母妃和晨儿的命都攥在他手里,晨儿——”
“此话从何说起,你是皇子,经娥在不得宠,也是皇妃,难道万世衡他敢进宫伤人吗?”
“长姐,您不在宫中居住,恐怕不知宫中的情形,阿娘她虽然跋扈,可比起心计来,恐怕连花容华都比不上,更别说是闻香苑的那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