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道长须发皆白,鹤发童颜,面颊白中透红,很有高道风范,只是一双精明的眼总透露着算计与阴鸷,让人敬而远之。
他端坐在黄梨木圆椅上,轻轻一甩拂尘,笑问道:“霍公子又有何事相求?”
“我要娶容小姐容颖,并且要她心甘情愿的嫁,你可有办法?”
邱道长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此为钟情蛊,服下后容小姐自然爱你成痴,追着喊着要嫁你了。”
“如何让她服下?”霍修追问。
“贫道自有办法,此事不用公子烦心。”
霍修觉得邱道长做事利落不拖泥带水,很得自己的心,遂放心道:“那便有劳道长了。”
邱道长起身辞别,迈出霍家大院后信步去了容家。
容家小姐已经忧思起病,两天未曾进食了,容家夫人甄氏急的寝食难安,这时听得有人来禀:“夫人,外面有个道士称可以让小姐吃饭。”
甄氏正是急的抓耳挠腮却毫无办法的时候,听得“吃饭”两个字便忙不迭的招呼道:“快请进来。”
邱道长信步闲庭,不急不慢跟在家仆身后慢慢走进了会客厅,甄氏不便见外男,遂唤了容老爷容树远来待客,自个儿躲在屏风后偷听。
邱道长开门见山:“贫道姓邱,修道于龙虎山,道名法融。今次得闻小姐得了急症,已经两日不曾吃饭,特地前来诊治。”
容树远长叹一声:“此为心病,只怕药石罔然。”
容小姐所得之病,是为相思之症,可是容家断不会再与徐家联姻,只能苦苦捱着,待她熬过这阵便好。
邱道长摸出锦盒:“这两颗药丸给小姐服下,明日小姐便恢复了,切记凉水送服。”
容树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手中的锦盒,迟疑着未接,邱道长呵呵笑了:“小姐这病已然病入膏肓,若是不吃药,只怕捱不过七日。”
容树远看着锦盒迟迟未动手,却是甄氏熬不住了,疾步出了屏风,含泪骂道:“老爷这是要拖死颖儿么?既有药,如何不吃?”
说着不管容树远阻挠径自接了锦盒,匆匆道了谢,拿着锦盒一径离开,也不管厅中的容树远脸色已成酱色。
容树远送走邱道长,疾步去了女儿容颖的厢房,见得甄氏已将两丸药给容颖喂下,容颖已然睡过去了,不由小声埋怨:“那道人与我们素不相识,你怎能随便接他的药呢?若是这药里有猫腻怎么办?”
甄氏低声骂道:“不给她吃药,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
她说着抽出帕子来拭泪,哭诉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一个孩子,你还有好些个庶子庶女,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不心疼我自个儿心疼!”
容树远听得她这样说,气的肝疼却不知如何反驳,丢下一句“无理取闹”冷着脸甩手而去,甄氏见他这副模样,越发觉得他厌倦了自己和容颖,哭的更伤心了。
容颖醒来后,一改之前的哀戚模样,容光焕发心情爽朗,连着喝了两碗粥。填饱了肚子,她笑着唤来丫鬟金玉:“前儿是不是霍家来求亲了?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允了。”
金玉吃惊不小:“小姐怎么睡了个觉的功夫,便移情别恋了?”
容颖对镜梳妆,往髻上插了一支累丝步摇,妆罢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我想开了,既然徐家退了婚,我倒不如允了霍家的求亲,这宛平城断不会有第二户人家来求亲了不是么?”
这话说的极是,退过婚的女儿家,想要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的可能是微乎其微,若是嫁个门户低些的人家倒可行,只是势必会觉得委屈。
金玉仍旧纳闷:小姐之前对霍修的态度是厌恶至极,即便她想开了不再执着于徐士銮,也断无可能这么快就接受霍修。
她转达了容颖的意思,容树远也觉得奇怪不已,唯有甄氏喜笑颜开:“颖儿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她想开了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速速去回霍家,就说小姐答应了,让他们选日子过小定。”
容树远欲加阻拦,甄氏又拿他不偏疼嫡女来说事,他稍作理论甄氏便开始拭泪埋怨,他纵有满腔不满也只得咽回去,含着怒气去后院找妾侍排遣。
过小定这日,霍修送来了一对活雁,这时节雁已经南飞了,能找到很不容易,甄氏看着仪表堂堂的霍修,再看看他费心找来的活雁,对这个准女婿是一百个满意,倒是容树远暗地里端量了霍修很多次,直觉此人不如表面那般光鲜,眼底黑青有种纵欲过度的委靡感。
一盏茶后,双方叙话许久,容树远深觉霍修腹内草包,远不如徐士銮那般才华横溢、彬彬有礼,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待得霍修提出见一见容小姐时,他委婉道:“爱女近日茶饭不思,精神不太好,今日见面就免了吧!”
谁知屏风后的容颖却莲步轻移走了出来,红着脸轻声道:“爹爹,女儿已经好了。”
容树远一见女儿这副娇羞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章法!我在见客,你出来作甚?”
霍修起了身,将容颖挡在身后劝道:“容叔父莫气,今日本也是小定,我与小姐见一见是使得的。”
甄氏帮腔点头道:“就是,不知你气个什么劲。女儿退了婚还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容树远气急,指着她大骂:“你糊涂了不成?我容家还没到上赶着嫁女儿的地步!”
他气咻咻的摔了茶杯,大步流星的离开,也不管厅中还有一个客人霍修。
霍修心中一松:这容老爷是个硬钉子,只要他一走,事情就好办了。甄氏明显是个糊涂的,三言两语便能糊弄过去,如今这容颖又被下了钟情蛊被他牵着鼻子走,自己今日可以为所欲为。
甄氏也有心要为他二人创造机会,于是借着取暖的由头遁了去,只留下娇羞的容颖与不怀好意的霍修单独留在厅内。
霍修从袖笼中摸出一对玉镯递给容颖,道:“这是我给小姐的信物。”
容颖见那玉镯色泽碧绿,晶莹剔透,不由讶然道:“呀,是上好的帝王绿!”
她伸手要接,霍修却紧紧攥着不放手,她惊讶抬眸,他却手一拉,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若是往常的容颖,她会毅然推开他并且大骂“无耻”,可是如今她却任由他抱着,并且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