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熟悉的歌声,王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车祸发生后,他从车上下来时腿都软了,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血,就跌跌撞撞地跑到那辆小轿车前。
透过碎裂的车窗,他看到车里的一男一女都已经失去知觉,便用力扯了扯车门,却发现根本无法打开。
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和大片血迹;而副驾驶上的女人则穿了条碎花裙,口唇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江烁问:“车里有飞溅的血迹吗?”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但那场事故给王海带来的影响过于深远,以至于回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他把烟掐灭,扶着额角想了好半天,试图从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中找到一丝线索。
按理来说,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现场的血迹应该不少。
可回想起来,除了男人胸前的大片血渍外,车里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有血迹,碎裂的玻璃在两个人的身上和脸上留下了不少伤口,然而那些伤口也并没有往外渗血。
江烁认真思索了一番,他在看那些车祸现场的照片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根据王海的回忆,在强烈的撞击之后车内却没有飞溅的血迹,那就说明在车祸发生之前,里面的人就已经死了,因此伤口才会没有生活反应。
只可惜事情过去太久,当时的警察也只是把这场车祸当成一场普通的交通意外去处理,所有与之有关的证据都没有保留下来,自然也就无从考究了。
他把那包烟和两瓶红牛都留给了王海,走出便利店,看了眼时间,又给交警大队的刘队长打了个电话。
刘队长接起电话,问:“小江?”
“刘叔,您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有些事想问问您。”
电话那头的刘队长顿了顿,也没问是什么事,就答道:“行,我跟你姨说一声不回家吃饭了。”
“好,我把地址发给您。”
江烁在交警大队附近的一家粤菜馆订了个包厢,点了四五个菜,坐了快两个小时才等到匆匆赶来的刘队长。
“不好意思啊小江,刚刚临时处理了一场事故,耽误了些时间。”刘队长抱歉道。
江烁站起身为他拉开椅子,笑了笑:“没关系,工作要紧嘛。”
刘队长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满桌的饭菜,疑惑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烁笑着抬了抬手:“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聊。”
两人边吃边聊着一些家长里短,从刘队长读大学的儿子聊到国际形势,从单位的新政策聊到全球变暖。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江烁才开始进入正题。
“刘叔,您还记得上回我从队里借走的那份交通事故档案吗?”
刘队长撂下筷子,回想了一会儿:“嗯,怎么了?”
“我在案件承办人上看到了您的名字,不知道您对这起事故还有没有印象。”江烁说着把那份档案递到他面前。
刘队长接过档案,皱着眉看了看事故现场描述,又对着那几张照片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是有点印象,当时我才刚转到交警队不久,就碰上了这起车祸。”
江烁眼睛一闪,问道:“您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刘队长捏着下巴,微微仰着头:“我记得那天接到报警都是大半夜了,那段公路离市区还有点距离,我们赶到的时候小轿车已经被火烧得差不多了。”
他喝了口茶,接着道:“当时我们推测是两夫妻发生了口角,就把车停下来争论对错,却没想到那里正好是个视觉盲区,大货车的司机又刚好有些犯困,还来不及刹车就撞了上去。”
江烁双手交叉置于鼻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队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车里的……是你女朋友的爸爸妈妈?”
见江烁面色沉郁地点点头,刘队长哀叹了一口气,把那几张照片还给江烁,“我记得这起事故现场真的挺惨烈的,那个货车司机都被吓傻了,问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烁接过照片又看了几眼,不禁好奇:“刘叔,当时死者的身份是怎么确认的?”
“我想想……当时好像是通过车牌号查到了车主……”刘局半眯着眼,专注地回忆着,很快就有了结果:“对了,通知了车主后,他告诉我们车子借给了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那两名死者,不过男性死者是个孤儿,女性死者的家人又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就根据规定将他们火化了。”
朋友?如果是朋友,那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忙问:“那个车主,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这个我倒是记不清了。”刘队长对他的追问有些不解,“小江,你是觉得这起车祸有问题吗?”
江烁没跟他解释太多,拿起茶壶把他的茶杯满上,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没有,当年我女朋友的姥姥因为一些原因与女儿失去了联系,这件事一直是她的遗憾,所以我才想弄清楚。”
刘队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噢,这样啊,这个应该能在单位的电脑上查到,明天上班了我查一下,把结果发给你。”
江烁感激道:“好,谢谢刘叔。”
第二天临近下班时间,他就收到了刘队长发来的信息。
信息里的那个名字他反反复复确认了几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思绪紊乱了片刻,他抓起车钥匙就往警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