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与君牧野对视了一眼,才对梅兰道:“只因你父亲确实有才能方被委以重任,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靠他自己了。”
梅兰高兴得眼中都出现了泪花,听到这话,仍是感激道:“奴婢明白,奴婢与家父的一切皆是拜夫人和大人所赐,奴婢保证家父不会令大人失望。”之后,她大胆地看向君牧野,在碰到他目光的那一瞬,立刻低了头去。
凌云似乎没有注意到梅兰的动作,淡淡道:“好了,把饭端过来,你侍候大人去饭厅用饭吧。”
梅兰连忙起身,道了声是,把饭菜放到凌云手边,转眼看向君牧野。
君牧野注意到那些饭菜是专门为凌云准备的,见她也在等自己离开,不由皱了眉对梅兰道:“先去把梅香叫进来服侍夫人用饭。”
凌云的手臂上也是伤,拿筷子的确不便,本打算等他走了再唤梅香进来,没想到他倒主动提起了。
梅兰左右看看两人,垂眸福了一福,便出去唤梅香了。
君牧野见凌云已经不再看他,慢慢地拿起筷子自己用饭,心里渐渐产生一种焦躁感。这些日子凌云几乎没对他笑过,与前些日子脸上时时挂着笑不同,近日以来她对他一直都很冷淡。他知道当日自己太冲动了,但他本就焦头烂额了,没料到这时候凌云又来这么一招,这不是在逼他吗,他如何不气?
再说这几日他已经在试着讨好她了,她难道没发现吗,为何还是这副表情?
“对了,夫君。”凌云勉强吃了两口,陡然想起一事,抬头看向君牧野:“妾身有一事请夫君同意。”
君牧野心头一喜,连忙道:“夫人请说。”
“妾身前几日回上将军府,听家母遗憾道上次去为先父扫墓她没能前去,这些日子天暖和了些,她便想过去看看父亲,妾身想陪家母一道去。”
这也是上次凌夫人提出的,如今距离凌子峰生辰尚有一月有余,凌夫人在府里无事,有意去西山住上一段日子,以便时时去看看凌子峰。凌云本来担心凌夫人见了凌子峰的陵墓会心怀感伤,再伤了身子,一开始她还不同意,凌夫人却道自己早已想开,说了好多话才让凌云同意。
如今宁氏既然已经恢复记忆,那么邀凌夫人来府中的事也只有作罢,然而,她也着实想陪陪凌夫人,便趁此机会提了出来。
君牧野一愣,很快带着歉意道:“我之前说好要陪你去拜见岳母的,可朝中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你们哪日出发,我若有闲暇可以去送你们。”
凌云道:“这倒不必,夫君只需专心朝政便是,妾身会陪母亲住几日再回来。”
“什么?”君牧野失措:“你不尽快回来?”
“嗯,妾身想多陪母亲几日,请夫君成全。”凌云抬头直视着他,目光坚定。
君牧野面上有些黯然,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样也好,夫人自己做主便是,府里你不必担心,贺大嫂会打理好一切的。”
说话间,梅香已经匆匆走进来,手上还端着热腾腾的汤药,她一边走一边道:“小姐用完饭正好可以喝药。”
凌云一闻到药味脸色就有些发白,见君牧野还站着发呆,不想被人看笑话,再度道:“夫君快去用饭吧,待会儿该凉了。”
君牧野见主仆二人似乎都在盼着自己离开,面上十分难看,当下立即转身出去,心口郁卒。
梅兰在饭厅里等了君牧野好一会儿,终于见他出来,赶紧递了帕子给他擦手,然后依照他平日的口味布菜。
君牧野味同嚼蜡,想不通为何凌云如此善变,感情一事竟能如此收放自如,前些日子她对他究竟是何用心?不过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要把他打入冷宫么?
当晚,凌云以身上疼痛怕扰了君牧野休息为由,依然请他去睡书房。君牧野当即怒了,他受够了她的冷漠,完全不理会,直接掀起被子躺了进去,让凌云大吃一惊:“夫君这是做什么,是要妾身为你腾地方吗?”
君牧野满脸冰霜:“你闹够了没有,我知道当日的话有些过分,但我不是已经向你道歉了,为何还要如此不依不饶?”
凌云意外地看着他,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她今日并没有闹脾气的意思,也的确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才提出让他去书房睡,没想到却被误会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清楚,思考了半晌,终是无果,索性一翻身背过身去,轻声道:“夫君近日以来脾气涨了不少。”
君牧野想起日间宁氏也说过这话,回忆起来,这种变化似乎是从上次西山回来开始的,而他和凌云的关系变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可也正是他的脾气涨了,对着凌云生气的次数也多了,他有些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生气他只会沉默,对着朝臣也从不会乱发脾气,更不要说回到府里了。
在君牧野满心苦恼中,凌云却慢慢睡着了,本来因为背上受伤,她想到一个最好的睡姿就是背朝上摆个“大”字。可有了君牧野在身边,空间不够,她只有退而求其次,侧过身子睡,偶尔还要慢慢翻过身再面朝另一边,这一夜睡得也不甚安稳。
君牧野翌日大早去上朝了,凌云记得今日叶如影会来拜访,早早去向宁氏请安禀报此事。
宁氏如今看到凌云脸色比以前还要难看,在她看来,前段日子失忆的自己在凌云面前丢尽了脸面,让她看尽了笑话。她居然会和颜悦色地面对凌云,她可是那个贱女人的女儿,她忘了什么也不能忘记这一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面对凌云的请安她面色铁青,她完全记得失忆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意和尤月娘死就死了,她中毒一事也无法再度追究。可是凌云接下来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纷纷浮上心头,而她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任她摆布,这份耻辱她一定会还回去的!
宁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面上十分恐怖,一身的寒气几乎都要淹没整个荣福堂。
凌云感觉灵敏,对于宁氏的情绪变化非常清楚,婆媳二人再度回到了一早的情形,没有得到宁氏的同意她便主动起了身,坐在一旁的位子上道:“昨日那位叶如影叶姑娘今日要来府中拜会母亲,母亲可需要准备什么吗?”
宁氏道:“不过见了一面,有何好拜会的,本宫不见。”
凌云道:“那儿媳便替母亲推了,告诉她母亲身子不适,不易会客?”
“你敢诅咒本宫?”
“儿媳不敢,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母亲何必认真?”
望着凌云故作无辜的表情,宁氏胸口猛烈起伏,或许是一时还没有忆起所有事,脱口命令道:“来啊,去本宫的鞭子来!”
此言一出,下人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看向凌云,但见凌云慢慢起身,对着宁氏回禀道:“母亲忘了,儿媳已经废了家法中的鞭刑,因此府中的所有用来打人的鞭子都被处理掉了,包括您的,后来儿媳专门向您请示过的。”
宁氏本来精神就大不如前,如今被凌云一气,险些昏过去,指着凌云和下人们说不出话来。
“母亲的脸色当真不好看,好像真是病了,不如请御医过来给母亲瞧瞧,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儿媳告退。”行了一礼,凌云施施然地出了东院。
半个时辰后,叶如影随着丫头来到了后院,凌云正在一处亭子里坐着等她。这亭子建于一片湖水之上,春日暖阳,湖水清澈,鱼翔浅底,微风习习,不远处还有成大片的花草树木,风景秀丽怡人,是个待客的好地方。
凌云的伤虽没有大好,但只要没有大动作也不会很疼,出来走走坐坐还是挺惬意的。
见到凌云,叶如影依然称她姐姐,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表现出明显的惶恐和不安,得知宁氏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时,她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失落,甚至俏皮地冲凌云眨眨眼道:“说实话,凌姐姐,如影虽然说要拜见长公主殿下,但心里还是挺怕的,面对殿下完全没有同姐姐相处自在。”
凌云轻笑道:“母亲贵为长公主,自有一番威仪,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叶姑娘进京不久,我好心提醒一句,有些话还是慎言为好。”
叶如影却有些不满道:“因为是凌姐姐如影才会这么说啊,对了,如影一直唤您姐姐,您却生疏地唤如影叶姑娘,令如影很伤心呢。不如姐姐就唤如影名字吧,这样喊着简单听着也舒服。”
凌云不意在这种小事上与她纠缠,遂从善如流道:“好吧,如影,我记得你说你和令兄初到京城,那么令兄原本是在地方为官近日才调职入京的么?”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叶如影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的,因此故意装作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希望能够探探她的底。如果她没问题最好,若真另有居心,那这番谋划可真不得不令人佩服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