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起,白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沈织锦那头被白婉玉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岔子。可沈织帛这边,总是闹出些事情来。
大户人家的宴席上,瓷器都是成套的,若是破了一个,便要换下一整套。为了百福宴,白府早早在定曲订了三套瓷器,前几日才取来,不料想今个儿就被个洗碗的丫鬟打碎了一只骨碟。
设为招呼各家小姐的金瑶院中,白夜清听得那丫鬟梨花带雨的跪在面前哭着,沈织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在一旁说道:“都是早了几个月就定下的,如今到哪里去补一个,这样的丫鬟留在府里有什么去处,非得拖下去打十几棍才好。”
小丫鬟一听,更是哭的厉害:“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盘子在手上忒滑,奴婢根本抓不住……”
“你狡辩有何用,碎了就是碎了,难不成还能从土里挖出一个来?”沈织帛冷笑:“三妹妹,这等疏忽的丫鬟千万不能轻饶,纵使是说到大祖母那头去,也是要把她乱棍打出府的。”
这回送来的定州窑具,是难得一见的釉下彩,上头活灵活现绘着二月花朝节的盛景,正是定州送来做百福宴的展品,恰好宴席上头要几套餐具,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既实用又能观赏。
釉下彩确实要抹油封存,但每个清洗的丫鬟都是受台盘司教过规矩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此事不着急,离百福宴尚有七日,大姐姐那头也该把宾客的单子拟出来,届时算算人数再看吧!”白夜清看着小丫鬟实在哭的不像话,又轻声安抚道:“你看来也是刚进府的,就别做这些活了,跟着油烛局清点灯火,立台剪烛便好。”
“三妹妹这是要饶了她?”沈织帛听了她的话,内心倒有几分窃喜,她特意安排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丫头洗碗碟,就等她犯下错误,让白夜清措手不及,到时候她在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献上良策,保不准就能得了重视。
白夜清心中有七分明了,知道沈织帛不怀好意,便也不戳破,对着沈织帛道:“府里如今正缺人手,不如先让她去别处帮忙,将功赎罪吧!”
“三妹妹决定了便好,毕竟是你主事。”沈织帛心中有打算,就不再为难。
“亏得姐姐菩萨心肠,你快下去吧!”白夜清对着小丫鬟一笑。
小丫鬟感激对她们一福,匆匆忙忙的跑下去。
“说到这里,姐姐可随清儿进屋?方才管事送来几套衣裳,是为了百福宴做的准备,姐姐选上两套,也好让管事按照样式把姐姐的身量送到冠翎坊去。”白夜清目送走了小丫鬟,便想起岚翘刚才来说的事儿。虽然沈织帛与她不和,但门面的功夫一件都不可懈怠。
沈织帛眼睛一亮,在渭郡就听得冠翎坊的衣裳名冠天下,如今竟然能白白得到几套,她内心着实欢喜:“我也不耽误妹妹,我这就进去瞧瞧。”
白夜清同沈织帛进了里屋,就瞧见量衣的嬷嬷站在里头朝她们见礼。屋中摆着六套极为精致的衣裳,这每套衣裳足足有五层,选的都是些华贵的料子,样式各不相同。沈织帛在渭郡十几年,也尚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衣裳,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
白夜清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件三色金缕珍珠衫上,半晌,她唇角勾出些笑意,柔声道:“姐姐就在此处,让嬷嬷为姐姐量一量尺寸,清儿就先出去了,那头排办局刚到了些花,我去挑一些合时宜的来。”
沈织帛立刻应声,她眼里只有那些衣裳,丝毫没注意白夜清的神色。
白夜清刚走出金瑶院,方才送衣裳的管事就匆匆赶来,他见着白夜清,忙对白夜清拱手:“三小姐,方才小的疏忽,把冠翎坊送来的一件展品误做了给表小姐衣裳,不知三小姐能否替小的要回来。”
“当然可以。”白夜清转头对着身旁的一个丫鬟说道:“你进屋去同表小姐说说,冠翎坊有件衣裳本是贵重的展品,不料送错了过来,请表小姐一会儿让管事带走。”
“是。”丫鬟领了命,忙走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丫鬟面色苍白的走出来,跪在白夜清脚边,低头道:“回三小姐,表小姐说她自然能瞧出哪件衣裳与众不同,若是展品,都要穿在人身上才好看,送到管事那也要寻人穿上,不如就让她留下了。”
“管事,这可好?”白夜清面露为难:“表小姐是祖母的客人,若是喜欢,那便……”
管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有些尴尬的说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布料有所特殊。”
“管事放心,我这姐姐慧眼识珠,既然认得哪件是展品,又怎么会不知道哪里特殊呢!”白夜清笑了笑:“你也起来吧,都各做各的,到时候有表小姐担着,再不济,也有祖母担着,你们不必在意。”
“那可好……”管事点点头,就和丫鬟一起下去了。
白夜清望了眼屋里,唇角弯了弯。只盼百福宴时,沈织帛能按照她所想,惊艳四座,千万别闹出笑话来。
隔了三日,岚翘带着两百两银子出了白府,从墨韶九那取来几件胭脂木盒。
“小姐,那墨公子让我谢谢您,他五日之后就带着盘缠去渭郡。”岚翘把装着胭脂盒的包袱递给白夜清,有些困惑的问道:“小姐为何让他做这些呢?两百两银子可是小姐变卖许多赏赐才攒好的。”
白夜清打开包袱,看到那精致的胭脂盒,拿在手上观摩许久,才缓缓回答她:“我看他是块好料,早些留着他的工艺,日后定有大用。”
岚翘听了,嘴角不由抽了抽。白夜清的意思是,她觉得墨韶九会声名鹊起,到时候能拿出他早些时候的木具,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她家小姐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白夜清见岚翘没说话,侧首看了她一眼,岚翘心性尚且单纯,那一脸的不可思议落在白夜清的眼中,着实可爱,她忍不住笑道:“未雨绸缪可是好事,翘儿怎么如此震惊?”
因为从前的小姐没这么爱钱!
岚翘心中默念,却也不敢说出来。不过岚翘想想,这样甚好,小姐不如往日怯懦,把凭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府中地位也越来越高,对小姐来说自然是好事。思及此,她又宽心起来。
说了几句,岚翘忽然想起什么,忙对白夜清说道:“小姐,今日我去津南木行,墨公子倒是说了一件稀罕事。那日你前脚出了凤阳街,后头便来了位小姐……”
白夜清与岚翘在凭栏院说了约莫两刻钟,东月就匆匆进来。
“小姐,清居院的遥梅姑姑方才过来了,说是大夫人让小姐去清居院。”
“去清居院?遥梅还说了什么吗?”白夜清有些诧异,自打筹备百福宴起,大夫人都忙于招待各家夫人的富贵院,这金瑶院一直让从前主事的管事嬷嬷看着,也不曾出什么差错,怎么今日把她叫去,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遥梅姑姑没有说其他。”东月摇摇头。
“好,东月你先在院子里守着,我和岚翘去看看。”白夜清放下手中的胭脂盒,便带着岚翘朝清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