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清夜里睡得并不踏实。
渭郡这个地方，有着许多她不愿去想的回忆。可就在这个晚上，断断续续的都是上一世的梦。
天色刚亮，白夜清便早早的起了身。
“小姐起的真早。”芳逑给白夜清准备好洗漱的物件，岚翘打着哈欠把衣裳和首饰挑好，就坐在镜台边打盹。
“翘儿，你夜里做了什么，今天精神这么不好？”白夜清看到岚翘的样子，不由问道。岚翘平日里都是活蹦乱跳的，难得见到她没精打采。
岚翘困难的睁开眸，委屈道：“我头有些晕，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伏天染什么风寒？”芳逑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岚翘的额头：“呀，还真有些烫！”
“莫名其妙的发烧，不会是中了蛊吧？”岚翘可怜兮兮的望着白夜清：“小姐，你快拿母蛊给我试试！”
“哪来的这么多苗人，何况害你做什么！”白夜清看了她一眼：“一会儿托鹊鸿请个大夫，过府给你瞧瞧。”
岚翘点点头，用手撑着额头，小脸皱成一团：“芳逑，你帮小姐整理一下，我实在是有些难受。”
“好。”芳逑应了声，便给白夜清梳起发髻来。
白夜清见岚翘着实不舒服，也有些心疼：“你先去歇着，大夫来了再起来。”
“多谢小姐。”岚翘虚弱一笑，便朝房里走去。
“小姐，岚翘这发热……”芳逑担心的问道：“她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病了呢？”
“是不是莫名其妙，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白夜清目光变得有些冷：“渭郡没有青雅，许多事情都要难办了。”
芳逑明白白夜清的意思，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算了，先换衣裳。”白夜清见时辰差不多了，不打算为没有头绪的事情再费神。
来渭郡之前，白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为白夜清和白婉缨添置了衣裳和首饰，白夜清按着渭郡的风俗习惯，选了些合时宜的，今个儿她就穿着月白色的缠枝花纱外披，里头衬着云纹浅粉的单衣，看起来十分娴静。
在渭郡，女子的妆容代表礼节。白夜清也难得的上了妆，芳逑放下螺子黛，还不住说道：“小姐平时素淡，美的清丽脱俗，如今装扮起来，不知明艳多少，”
长长的睫羽低垂，略带英气的鼻梁和微抿的柔唇，怎么看都是个渐渐长开的美人。
欣赏了半天，芳逑又有些迟疑：“小姐，您这般亮眼，不会被三姑奶和四小姐挑刺吗？”
“你想的太多了，渭郡的姑娘，就没有不亮眼的。”白夜清微微一笑。
等到了德清斋，芳逑才懂了白夜清的话。
斋内的大堂里，正对着门的是一幅孔雀傲意图，下方有一个方桌，两侧是主位，周围摆着盆景迎客松和几盆芍药。芍药五月开花，如今还能绽放在厅堂中，看来花匠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白夜清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来的时候，堂内已经有几位小姐了。
洪府只有一个夫人，就是白月秋，其余的都算作是姨娘和妾，没什么地位。白月秋能稳坐洪府夫人这么多年，手段的确不凡。由此看来，堂内的都是庶出的小姐。
恰在此时，白婉缨也来了。白婉缨今日穿的是一件合欢花色的飞鱼纹紧袖纱衫，下头配着两层的流苏摆长裙，看起来更是柔中英气逼人，亮眼极了。
堂内小姐各有姿色，唯一相同的是，她们的妆容全部都明艳动人，相比之下，白夜清还算素净。
芳逑有些瞠目结舌。在渭郡的长街上，她见寻常百姓家的姑娘都与安州无二，怎么到了官宦之家，就变得争奇斗艳。
“见过各位妹妹。”白婉缨走上前，先打了招呼。
白夜清跟在她身后，顺势福了福身。
“是大姐姐安州来的姐妹吧！不要客气，既然是大姐姐的姐妹，便都是我们的姐姐。”为首的姑娘扬唇笑道。
这姑娘唇红齿白，生的清秀，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她便是洪高崖的次女洪江波。
白明珠在白府排在最末，洪府的小姐们就都要喊白婉缨和白夜清一声姐姐。
“真是羡慕四妹妹，府上有这么多姐妹。”白婉缨客气了两句，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柔软的少女声响起：“二姐姐，安州不是还有几位姐姐吗？你羡慕我，三姐姐先是不依了！”
白婉缨回头，就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身边，站着身穿明黄色飞鸾纱衣、梳着朝云髻的少女。她发间插着金鸾叼朱的步摇，光洁的额头一抹垂饰，显得整个人颇为高贵，说是公主也不为过。这便是白明珠，她样貌甜美，看起来娇小可人，无论谁家的公子看到她，都会腾起爱惜之心。
白夜清第一回见到少女时期的白明珠，觉得她与上一世判若两人。rz90
上一世的白明珠虽也甜美可人，却少了现在的灵动，看来，这才是真正是白明珠。
“三姐姐，你说是与不是？”白明珠眸光转向白夜清，扬起朱唇说了这么一句。
是与不是，要她回什么好呢？
白夜清垂眸轻笑。
她说是，便是打了白婉缨的脸面；她说不是，又是不给白明珠面子。无论怎么讲，白夜清都是错。
白明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不明白的以为是姐妹之间的俏皮话，只有白夜清知道，白明珠就是想让她为难。
白夜清神情自若，并没有回话，而是款款走到白月秋面前，屈膝对着站在那里的白月秋行了礼：“见过三姑姑，四妹妹安好。”
避而不谈，是最不会出错的解围之法。
如今这种情况，要是白夜清回了白明珠的话，肯定要被反唇相讥，不仅如此，长辈还没开口，又怎么容得下她一个庶女身份的晚辈先说话呢？
白月秋看着眼前庶出的侄女，笑觑了白明珠一眼：“当姐姐的，就是比妹妹懂事。”
白月秋这话说出口，在场的几个洪家庶女都变了脸色。
“见过母亲、大姐姐。”洪江波忙小步上前，屈膝福身。
另外两个年纪略小的，虽不明就里，但也知道察言观色，立刻也随着洪江波，低头说道：“见过母亲、大姐姐。”
“三姑姑、四妹妹。”白婉缨抿唇唤道。
“都起来吧！别看我在这，就生分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我也就说几句话，不碍着你们姐妹叙旧。”白月秋雍容一笑，语气和蔼。可她的笑容，没有让洪江波宽心，反而使她身子一颤。熟识白月秋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主母。方才她们的话定是被白月秋听到，并且白月秋有些不悦了。
不然，白月秋不会意有所指的说出那句“当姐姐的，就是比妹妹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