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至北,到渭郡花上了月余,入城的时候,正是渭郡的盛夏。渭北和渭南气候大不相同,连带着草木也差异极大。过了长岭,那些低矮葱郁的丘陵和树林,都变成了广阔的平原和高大整齐的树木。秀气的羊肠小道也渐渐宽阔起来。
城外十里处,洪府派了个管事在驿亭长元接应她们。
虽说是洪府的管事,可谁不知道那是当朝军机首辅的人,渭郡多是达官贵族,像洪高崖这般地位还出门迎客的,实属少数。
于是来来往往,各门各府的都想探问一番。
洪府的这个管事姓周,在洪府一直跟着白月秋,如今在这里等了大半个上午,也有些不耐了。
白月秋是首辅夫人,可娘家的人毕竟只是庶民,身份地位都不高,周管事见多了官夫人,又怎么会把白府的两个小姐放在眼里。况且周管事是个有眼力的人,这些日子也没见白月秋对娘家的两个后辈要来的事上心,便放心了许多。
马车先在亭外停了下来,白夜清给了千丝五百两银子,又叮嘱了些许,千丝捧着沉甸甸的银两,感动的水眸泛着泪光,还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紫玉的瓷瓶递给白夜清:“这是母蛊,你留在身边,总有用处。”
苗蛊不传外人,白夜清有些受宠若惊:“这太贵重了。”
“比起我的命,母蛊算什么。”千丝笑着朝白夜清挥挥手:“若是有麻烦,你别嫌弃我便好。”
“我等你的好消息。”白夜清不再多言,目送千丝离去后,又上了马车。
渭郡,对于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是新的开端。不过,结局是好是坏,没有人能预测的到。
马车行进长元亭,周管事起身,收起面上的不耐,笑脸迎上去:“哟,二位小姐,可把你们盼来了!”
听到周管事的声音,白夜清便知这人不是个厚实的人。不仅如此,白月秋身边能留得住这样的人,想必洪高崖心中也是有思量的。
白婉缨从马车上下来,见了周管事,忙盈盈一福,柔声道:“见过管事。”
“二小姐折煞奴才了!”周管事拱手笑道:“奴才姓周,单字泉。”
“周管事。”白婉缨笑着喊了一声,侧首看了眼白夜清,示意她走上前。
白夜清也对着周泉福了福身,低眉道:“周管事。”
周泉暗自打量了一下她们二人。站在前头的,定然就是白府的二小姐白婉缨,她容貌俊俏,眉间带着几分英气,应该是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姑娘。后头低着头的姑娘容貌更甚一筹,比起自家的小姐白明珠也毫不逊色,不过低眉顺眼的,看上去有些怯懦,约莫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就更不需要留心了。
想到这,周泉有些高兴。他感慨道:“不枉奴才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二位小姐盛容,周泉得以一见,实在是荣幸。”
白婉缨闻言,便命身旁的丫鬟小绸奉上备好的荷包。
“劳烦周管事久等,这个荷包您收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海涵。”出门之前,二夫人百般交代,到了渭郡,最好使得莫过于权势和银子。初来乍到,必须把身段放低,有什么摸不透的,就用银子打发走。白婉缨随行而来带了不少银两,二夫人知晓她不善于这些应酬,便帮她分好了一些,等到白婉缨待上段日子,也能够自己估摸着分量。
白夜清跟着也送上了个荷包,比起白婉缨的,看起来就朴素许多。周泉推辞了几句,就把银子收下了。他暗自掂量了一番,心中大致有数。白婉缨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而白夜清只有区区二十两,看来这位庶女虽然不及二小姐有钱,可她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入流,倒也拿得出手。思及此,周泉面上又笼络了几分。
“二位小姐,到了渭郡,就坐洪府的马车,也方便些。”周泉伸手一指,白婉缨和白夜清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白婉缨看到那辆马车,不由的愣住了。
白府是安州首富,最不缺的便是银两。白婉缨坐过许多马车,却也没见过眼前的这辆。
马车上着朱红色和金色的漆,棱角都用黑色的精铁包着边,八角上的小螭叼着极小的铁铃,风吹的时候,有细碎的铃声,只有车上的人才能听见。马车分了左右四个车窗,车帘在左右门各一个,窗边还有两盏琉璃灯,夜里出行也能照着周围。
白夜清一眼就认出面前的马车是西骞流过来的。
西骞是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和大渭隔着比邻,不善于用兵打仗,奉行远交近结的政策。他们常常做一些精致的用具卖到大渭,不过物品精而贵,大都集中在渭郡。
其实这样的马车在权贵之中算是中等,皇宫里头的车驾,才真真算得上是金碧辉煌、气势澎湃。
白婉缨感慨了一番,便由着小绸扶她上了马车。白夜清跟着上去,等周泉把车门阖上了,岚翘几人回到白府的马车上,众人坐定,马车才开始缓缓前行。
马车上,精雕细琢的软椅前的条几摆放着冰镇的杨梅和荔枝,明明已经呈着一上午,却还鲜嫩多汁,看起来十分可口。
白婉缨端坐着,没有伸手去碰这些东西,只是瞧着薄纱遮住的窗外,有几分好奇。
进了城门,渭郡的繁华才真正入了眼。
渭郡主道极其宽阔,能同时行驶五辆马车。平日里军队凯旋,亦是从此而过。主道两侧就是商铺和摊贩,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今天,马车甫进城门,却被守卫领到一旁的偏道上,从小路往前行进。rz90
以周泉的性子,若是守卫敢这么对洪府的马车,他早就要把身份亮出来,可今个儿他不仅没有理论,还规规矩矩的听着守卫指挥,实属罕见。
白夜清瞧在眼里,心里知晓,大概是有什么皇亲贵族要从大道经过,才会把所有的马车清开,就连平时喧哗的商贩,声响都大了不少。
马车走到主道的一半位置,从前头忽然整整齐齐来了许多穿着红黑铠甲的侍卫,握着腰间的长刀,整齐划一的立在大道两旁沿路。
人群顿时就喧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