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县衙,为何上挂铜锁?若有喊冤百姓,叫他们去到那里申冤告状?”
眼望挂锁的县衙大门,房遗爱怒火中烧,星眸泛着寒意,逐一向往两厢差人,心中更是认定了梅坞县上上下下,全都是蛇鼠一窝的沟壑小鬼。
房遗爱强忍着怒火,伸手找来为首的捕快,指着县衙大门,道:“时值正午,为何衙门紧闭挂锁?”
捕快目光闪烁了几下,挠头支支吾吾的道:“启禀太爷,小的只负责县城东边二十六个村镇的治安,县衙之事确是一概不知啊。”
“负责县城东边二十六个村镇的治安?怪不得人称你们梅东五虎!”房遗爱拂袖冷哼,转而朝着左侧的皂隶队列走了过去。
看着挺胸抬头,手持水火棍的七名皂隶,房遗爱正色道:“你们为何不在府衙当差?”
“前来迎接大人!”七名皂隶异口同声,显然是特意训练过的。
“妈的!不想着好好当差,一肚子心气儿全都用来做着溜须拍马的门面功夫,真是一帮恶差加饭桶!”
房遗爱背地叫骂一声,怒声道:“谁要你们来迎接!我问你们,日上三竿,府衙为何还不开门?”
面对房遗爱的训斥,七名皂隶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说道:“我们没有钥匙。”
“钥匙呢!”
“在都头那里!”
“都头呢?”
“想是去到村镇巡查去了!”
房遗爱和皂隶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来,七名皂隶更是鼓着劲儿,要跟县太爷唱对台戏,一个个目不斜视,交谈间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钥匙在都头那里?你们就不用当差了?朝廷发放饷银,是养着你们喊口号的啊!”
背地大骂一声,房遗爱被气得怒火中烧,朝着皂隶、捕快狠狠瞪了两眼,接着撩袍大步朝县衙走了过去。
皂隶、捕快们见房遗爱负气前行,一个个侧眼张望,脸上全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小子干什么去了?明知道锁着门,还大踏步向前走,莫非是想叫门不成?”
“前两任县令虽然迂腐,倒还不傻,怎么新来这位跟个愣头青似得。”
“怕不是上边派来一个傻子当摆设吧?”
皂隶、捕快窃窃私语,登上台阶、走到县衙门口的房遗爱虽然不曾听到,但站在原地手握缰绳的秦京娘,却将这帮恶差的话儿听得真真切切,不露声色默默记在了心里。
走到县衙门前,盯着上挂的铜锁看了好一会,房遗爱回头瞪了一眼站在两厢的皂隶、捕快,接着奋然运气混元心经,双手抓住铜锁,心中竟打定了要将铜锁硬生生扭开的想法。
“这县太爷怕不是个傻子吧?用手扭铜锁?他能扭断?”
“就他这小胳膊小腿儿,怕连钥匙都掰不弯吧?还来扭铜锁。”
“哥几个,都头之前放下话来,先让咱们晾晾这位县太爷,好杀杀他们这帮穷酸文人的迂腐气。”
“这还用杀吗?没看到吗,县太爷跟铜锁呕上气了,待会怕是要上牙咬吧?”
耳听众人对夫君轻蔑、讥讽,秦京娘含笑不语,心想,“你们这帮管中窥豹的恶差,哪里知道何郎的能耐,别说区区一个小小的铜锁,就是丈八矛、点钢枪,何郎也能将其折断!”
正当皂隶、捕快窃窃私语时,将真气运行到双手之上后,房遗爱突然发力,众人眼中厚实的铁锁,瞬间便成了麻花儿。
如此反复几下,等到铜锁的铜环被折出白印后,房遗爱猛的一拉,两斤重的铜锁登时与锁环分成了两半。
暗自咬牙发狠过后,房遗爱转身将铜锁丢下台阶,对着两厢的皂隶、捕快冷声道:“都给我进来当值!”
说完,房遗爱对秦京娘拱了拱手,接着转身大步走进了梅坞县衙之中。
一众皂隶、捕快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铜锁,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抬头看向房县令的背影,不由目瞪口呆的咽了几口唾沫。
“我的天啊!这县太爷该不是武举出身吧?拧铜锁跟拧麻花儿似得,要是换成人脑袋,还不得让他当西瓜砸啊!”
“这县太爷有点不一样诶,好大的手劲儿,怕是还没成亲吧?”
“怎么办?都头哪里吩咐下来,叫咱们跟这小子一个下马威,现在...”
“现在咱们反倒被他给震住了!”
秦京娘松开缰绳,负手缓步向前,对着目瞪口呆的捕快道:“将马匹牵到后院儿!”
“是!夫人!小的这就去!”捕快先前挨了秦京娘一顿暴揍,眼下又见县太爷手劲儿如此之大,哪里还敢有半点轻视,至于都头吩咐下来的话,早就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进到县衙,绕过刻有“公正严明”四个大字的影壁,一座颇为气派的公堂,随即进入了房遗爱的眼帘之中。
负手踱步登上公堂,房遗爱看着正中央,公案上方悬挂着的“明镜高悬”描金牌匾,忍不住轻笑一声,“哈哈!之前在察院只顾着被长孙无忌审问了,倒没想到会有一天坐在公案上,对着人犯审问!”
等到房遗爱登上台阶,落座在公案前后,秦京娘也缓缓走进了公堂之中。
眼见端坐在公案前的夫君,秦京娘笑颜如花,快步疾行,站在下方对着房遗爱敛衽施礼,道:“小女子参见县太爷。”
见秦京娘有意取笑,房遗爱眉头微皱,故意冷着脸儿,严肃的道:“罢了,到晚来回到内衙,再来参见倒也不晚!”
“冤家!”秦京娘被说的满面绯红,轻啐一声后,小声道:“奴家去内衙打理一番,官人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给这帮恶差立威吧。”
“好。”含笑目送秦京娘离开后,房遗爱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不苟言笑,分明一副铁面无私房青天的样儿。
等到皂隶、捕快走进公堂,各司其职站立两厢后,房遗爱这才悠悠开口道:“打个升堂鼓,叫本县令听听响儿!”
“升堂鼓?”皂隶、捕快相视一眼,齐声道:“启禀太爷,没有百姓喊冤,打升堂鼓做什么?”
房遗爱单等着这句,等到众人话语一出唇,高高举起惊堂木猛地拍下,极具威慑力的声音瞬间响遍了公堂。
“没人喊冤?像你们这样天天锁着衙门,就有人来喊冤了?”说着,房遗爱学着之前长孙无忌的样子,从签筒中抽出一根令签,左手挽着右手的衣袖,远远将令签丢下了堂去。
“若是有人不敲,重打二十大板!给我使劲的敲!”
一声令下,眼望之前被两任县令视为珍宝的令签,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被房遗爱丢在地上,捕快、皂隶全都吃了一惊,无奈之下,七名皂隶与守城的两名恶差一同出动,九人齐力、各司其职,敲动了那半年未曾想过的升堂鼓。
“威...武...”
随着水火棍敲击地板发出的“铛铛”声,为首的皂隶单膝跪在堂前,道:“启禀太爷,升堂鼓打过了。”
房遗爱慵懒的靠在木椅上,抬眼看向躺下的皂隶,揉了揉耳朵道:“打过了?本县不曾听到,再打升堂鼓!”
“再打升堂鼓?”九名皂隶异口同声,脸上隐约显现出了几分愠怒,虽然打升堂鼓并不费什么力气,但长期缺乏官长约束的他们,冷不丁的受到房遗爱故意的刁难,却是有些愤愤不平。
“怎么着?不打升堂鼓?那就挨板子吧!”房遗爱沉着脸道。
九名皂隶面面相觑,碍于之前房遗爱显现出的武力,这才没能发作,怀揣着满腔怒火,再次敲起了升堂鼓。
坐在堂上,眼望一众皂隶、捕快,房遗爱心想,“想来这梅坞县正堂许久未坐,倒是把你们给惯坏了!来日方长,这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日后要是再敢呲毛扎刺儿,别说本县把长孙无忌对付我的花样,用在你们身上!”
正当房遗爱得意洋洋,自觉下马威已经打响的同时,眼角余光扫向公案之上,一盏残茶登时被新官上任的房县令看在了眼里。
“公案之上怎么会摆放着茶盏?上面没有落灰,是这几天新放上来的...”
“我记得自从前任县令死于疏通河道后,梅坞县正堂已经空了大半年了.....莫非是有人趁正堂空虚,越级在这公案上办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