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随着田家又放了一批田地出去,韩家便是想吸收也没这么快。立时的,之前才因为田家收地刚刚稳定的地价又下降了两成。再加上徐家故意派人一宣传,立时的又引起了一阵抛地风波。
方氏一早听到消息,也是一脸气恼。
“我说怎么着,我们辛苦守下的基业,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让贞姑娘给玩完了。”方氏在李景明跟前也是没好气的道。
李景明皱着眉头,背负着双手回了屋,虽然表面看上这样,但他对韩以贵还是比较了解,韩以贵不是轻率之人。
“哈哈,韩家这回血本无归,咱们这几间铺面说不得就要易主啦。”铺子门口,姚娘子又在哪里嘀咕着。
“到底是女娃子,哪里懂得经营啊,李景明他们守了十几年没事,这位贞姑娘才来不一过一个月,李家最后这些产业怕就要保不住了。”一边的邻里也叹息着。
这样的流言,贞娘自然没少听,不过,这些没必要在意,事实会为她反击的。
而贞娘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收地的事情她不用出手,全交给了姑父去操作。
这几天,贞娘就一门心思的扑在墨庄上。后院的墨坊,如今设备齐全了,只等徽州的工人一到,就能开工了。
“田家的墨价又降了。” 就在这时,郑复礼脸色黑沉的进来。郑复礼气冲冲的道。
贞娘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田家疯了不成,原来的墨价已经是成本价了,难道他们还要倒贴?”
这时的墨是论斤卖的,最差的普通墨要一两多一斤,而中等墨从二两到七八两一斤不等,至于上品的,就不论斤卖了,而是以每函,每部,来卖,比如每函四锭等。
而上品墨的价格就不好说了,从几十两到上百两没个定数。
而如今,田家的普通墨已经卖到八钱一斤,就算是最差的普通墨,这个价钱都已经很低了。更何况田家还有贡墨之称,以田家卖出这价格,那别的墨庄墨轩等卖出的普通墨必然会更低,而墨品销量最大的就是普通墨。
如今田家在八钱一斤的基础上还降,那要倒贴的本钱可不少。
“倒贴倒是不会,因为田家又推出独版墨,独版墨的价格是同等品级墨的两倍,如此一来,这方面赚的就能弥补上普通墨亏损的,还有盈余,田家这一手玩的不错。”郑复礼道。
贞娘倒没想到田家居然又推出一个独版墨。以他家贡墨的名头,再推出独版墨,自然会引得一些有收藏爱好的人追求。
如此,田家下可以以普通墨占领整个墨的市场,而高端市场上又能更近一步,要知道,一些墨品经过一些知名的收藏家收藏后,名气会上升,这等于又是在为田家扬名了。
如此,高低档的墨市场田家占了,至于中档的,也就不需要再刻意经营了。而田家就能独霸南京墨市。
这样一来,李家再开业的话,哪里还能招来什么顾客。
别的且不说,这一段时间的价格战,就几乎把南市墨市的市场份额给喂饱了。到时,就算李家跟着降价,可墨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须品,市场总要先消化一段时间再说。
“贞姑娘,咱们墨庄的开业,是不是考虑一下推迟一段时间?”这时郑复礼道。
“推迟?推迟到什么时候?现在虽然田家降价,但大家只是考虑到价格问题,贪便宜才去买,可再推迟的话,一但大家都习惯了用田墨,到那时再想跟田家抢占南京的份额怕是更难了。”贞娘道,依她来看,李墨开业不但不能推迟,最好还是得提前。
习惯有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难以改变。
田家有着贡墨的名头,跟他们抢高端市场那是抢不过的,所以,李家应该做的是守住原来的中端市场,而战争还得在这普通市场上打。
“这样,你帮我去买点东西。”贞娘说着,拿过一张纸,便用身上的墨笔写了一张采购单子,交给郑复礼。
“蒸溜器?要这个干什么?这是练丹用的东西。”郑复礼看了看单子有些惊讶的道。
“嗯,我要用来做一种新墨。”贞娘道,此时进入墨市,要想取胜,或者说占一席之地,就必须另辟蹊径,高端和中端都没得争,如今争的就是低端,而如果低端的墨市的话,最有竟争力的是墨汁。
再加上府试再即,学士们考试本就争分夺秒,若是能免去他们磨墨的时候,想来也是不错的,如此,墨汁一胜在新奇,二胜在实用,三更是廉价,这低端市场贞娘不信争不过来。
不过,制墨汁,需要酒精,所以,贞娘才让郑复礼去买蒸溜器,用来提纯用。
听贞娘这么说,又看贞娘的表情,想来贞姑娘对付田家心里有数,郑复礼自不再多问,便拿着单子出门了。
“马师傅,把咱们带来的胶拿出来,点着炉子,架好锅,明天就可以开炉熬胶了。”贞娘道。
“好。”马师傅也不多问,便下去准备去了。
“贞姑娘,义厚生钱庄的言掌柜来了。”这时二狗跑进来道。
贞娘便想到了昨天,罗九的承诺,这位定然是来送韩熙载夜宴图的,便迎了出去。
“言掌柜好。”到了前面的店铺,贞娘打着招呼。又让一边的小丫倒茶。
“贞姑娘客气,这就是韩熙载夜色宴图,我们东家让我送来给贞姑娘瞧瞧。”那言西来也不客套,直接将那副韩熙载夜宴图递给贞娘。
贞娘没有马上接过,而是领着言西来到一边的鉴墨的雅坐边坐下,让言西来把画摊开在茶几上,然后又让小丫取来纸,贞娘拿出身上的墨笔,冲着言西来的:“言掌柜的且先坐坐,稍等片刻就好。”
“贞姑娘随意。”言西来道。
贞娘点点头,让二狗招呼着言西来,她专心致志的看着韩熙载夜宴图,随后便在纸上画起墨线图来,这等重要的画,她自不能留下来,万一出了事情,她可陪不起,因此只是观摩一下,画下墨线图,还要让言西来带回去的。
而贞娘也明白,这等重要的画,罗九能让言西来带出来,那显然,两人不仅仅是东家和掌柜的关系,应该有着过命的交情,否则,这种东西,谁会轻易的托给别人啊。
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随后贞娘便沉浸在画里,这一画就用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言西来在边上,表面淡定,心里却是八卦之火熊熊烧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韩熙载夜宴图对罗九的重要,北地大家都知道,这韩熙载夜宴图是罗九的祖上留下来的唯一值钱东西了,据说罗九讨饭的时候都没有把这图当掉,平日里更是谁碰一下就跟人拼命。
没想到这会儿却让他巴巴的送来给这李姑娘观摩。
心里决定着,有必要让自家娘子多往这边走动走动。
“好了,辛苦言掌柜,也替我谢谢罗东家。”好一会儿,贞娘画好墨线图,便站起来拱手道。
“李姑娘太客气了。”言西来亦是拱拱手。便收好了画,重新卷了起来。正要离开,没想郑复礼急冲冲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贞姑娘,最新消息,海瑞下牢了,他来不了南京了。”郑复礼是一脸的兴奋的道,不过看着贞娘的眼神却是有些感慨。
贞娘拿出南京的铺面抵押贷银子买地,郑复礼打眼里是不太赞同的,可他却没有真正去阻止过李贞娘,一来这事情贞娘本就可以做主,他就算阻止也不过拖个几天,如果贞姑娘一意孤行的话,他也是阻止不了的。
二来,他心里也有那么一根野草,自最初见过李贞娘熬再和墨的胶时,贞姑娘的影子就烙在了他的心上,可随后,贞姑娘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大了,他竟有些跟不上,再加上八房入主墨坊,贞姑娘得了墨坊一份股份做嫁妆。
他心里的那根野草虽然越长越大,但却似乎越来越不合适时宜了。
他倒宁愿贞姑娘是最初时,入主墨坊,需要别人支持帮衬时的情形,那样,他会一直站在贞姑娘的身边的。
也因着这份心思,他心下里倒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这次行险失败,如此,他又可以陪着贞姑娘共渡难关了。
而这几天也证明,贞姑娘这次行险已经失败,毕竟,地价又降到了一个新低。可世事难料啊,事情突然间又来了一个大翻转。
《直言天下第一疏》,海大人真是熊心豹子胆啊,他因此而下牢了,如此,海瑞自然来不了南京,那因为海瑞要来的地价,将迅速的涨了起来。
如此一来,贞姑娘这次行险不但没有失败,反而成功了。大大的成功了。
郑复礼细想着贞姑娘自接手墨坊以来,每一场局,收获都不小啊。不由的又想起之前贞姑娘让他买的蒸溜器,制新墨品?他倒是更有些期待了。
“恭喜贞姑娘。”言西来这时也拱起手笑mimi的道。
当日,李韩两人来贷银子的时候可是由他经手的,这贷银子是守先要说明用途的,更何况这些日子里,韩以贵的行动并没有瞒着任何人,而今,海瑞下牢,李韩两家就成了此次土地风波的最大受益者。
“谢谢。李韩两家也不过是自保罢了。”贞娘也是一脸笑眯眯的道。虽然早就清楚,海瑞要下牢的,可那倒底只是历史事情,事实如何,贞娘还真是有些没底的,如今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地了。
随后让郑复礼送着言西来出门。
而接下来短短的几天,海瑞下牢的消息就如狂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南京,立时的,土地的价格又狂飙了起来,只是这时,整个南京却没有可交易的土地了。先前出手的已经出手了,悔断肠子也没用,而没有出手的这时哪还不知道,该紧紧的握在手里。
所以,如今,在南京土地是有价无市。
“咣当。”一声,王四方铁青着一张脸将茶杯砸在地上。韩以贵又翻身了,而随着韩以贵翻身,胡宗林也同样翻身了。
他之前一门心思的盘算全落空了:“气死我了,都是那臭小子坏事。”
王四方把一切账算到了罗九身上。
而此时,韩家扬眉吐气不说,便是李家这边也是欢喜万分。
“贞娘,不错。”黄氏拍着贞娘的手背。
“后生可畏呀。”这时李景明在感叹。
方氏一脸似高兴又似不高兴的,说不出的感觉。
“走是狗屎运了。”这是葛氏不忿的话。
而最高兴的是花儿,一见到贞娘回来,便乐颠颠的追上贞娘过来:“堂姐堂姐,我发财了吧?”
“嗯,三倍的赢利。”贞娘笑眯眯的回道。
花儿立刻掰着指头,她当时只出了十多两,三倍的赢利,那如今岂不是有三十多两快四十两了。立刻的两眼便眯成了一条线。
一听到贞娘跟花儿的对话,方氏才想起之前贞娘让她跟着一起投资的事情,心里突然的那个悔啊,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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