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竹闻言惊喜,“这位娘子,你当真有药?”
而红菊却是先打量了眼前的妇人一番,只见妇人背着一个背篓,几乎要压垮她的两个肩膀,衣着虽然褴褛,但头发却是梳得整齐,面上虽然污黑却依稀可以看出长得很是端正,再看她言行举止,不像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姑,心中警惕不免微缓。
而那小女孩扎着两个朝天辫,约有五六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身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有多少漂亮,倒是一双眼睛很是清亮,让红菊不禁突然想到了那个被践踏在难民脚下的小女孩,心中一动,红菊道:“只要你的药治好了我家少爷,我们吃着就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
那个难民说的对,红菊确实是唬人的,他们一行已经没有粮食了,唯有的就是她随身带着包裹里的那三块红薯,虽然她将红薯的种植方法告诉了朱大能,但却没有抱百分百的希望他真能将红薯给种植出来。这红薯对她来说有很大的用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
想是那个难民说的话妇人也听在了耳里,只见她欲言又止道:“我知道眼下这个情景再让你们养两个人着实困难,要是治好了小少爷,我也不跟着你们吃,你们每次只要留给我女儿一口饭吃就行。”
听这话的意思,好似这妇人可以肯定她一定能救了言哥儿似的。再仔细的看了眼她背着的背篓,红菊把她引到了抱着李孝言的刘张氏面前,说道:“你要不要先看看我家少爷,看是不是符合你药可医治的病状?”
妇人应是,但那小女孩却是抿着小嘴天真无邪的说道:“我娘亲本来就会看病,什么药都有,有我娘亲在这位小哥哥一定能好的。”
“敏儿不得乱说。”妇人对小女孩轻斥,而后伸手去摸李孝言的脉搏,探他的额头,以及翻看他的眼睑,整个动作甚是熟练,颇有一番在世郎中的味道。
红菊几人见状皆露欣喜,大周国虽然民风严谨,但并不乏会有女郎中之流。如若这位妇人当真是位郎中,那李孝言的病定是不出择日便会好的。
而此时妇人已查看好李孝言,向红菊与李孝竹说道:“小少爷得的确实是普通的伤寒,只是时间长久,烧得严重了些,要多喝上几幅药才能根治。”
说罢,妇人把背着的背篓取下,一层一层的拿开上面堆积的东西,到了下面竟是一个百宝药箱,而后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袖帕,熟练的在里面捡出几种草药递给红菊,“先把这些药煎给小少爷喝了吧。”
红菊接过草药,看着那只有一次的药量,心道眼前的妇人足够谨慎,这妇人怕是想着如果把药量给齐到时医好了言哥儿,他们却突然反悔不给她们饭吃,故而才只给一次的药量。对于她这种想法,红菊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出门在外就应该备有防犯之心,更何况还是个手无伏击之力的女人。
抿了抿唇,红菊把手里的饼递给了妇人,“多谢,请问娘子贵姓?”
妇人也不客气,直接把饼接了过去,“夫家姓郝。”
把药递给青梅让她去煎药喂给言哥儿喝后,红菊又问:“我看郝娘子这看病的动作甚是熟练,又带这么多草药,可是曾学过医?”
妇人眼中闪过戒备的摇头,“夫家是位郎中,耳濡目然便是会些简单病情的医治,带着这么多草药也是因为有着孩子,防着路上万一得了病也好过不能医治。”
见她说的合情合理,又似并不想谈及过多过往,红菊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此时李孝竹轻声作咳,对红菊示意旁边说话,红菊皱眉便同他走了过去。
刚站稳,李孝竹便急色道:“董姨娘,如今这位郝娘子给言弟看了病,并拿出了药来,我们已经没有了吃食,岂不是欺骗于她?若是下次言弟该吃药时,我们却拿不出吃食交换,岂不失信于人?只怕届时那郝娘子一生气,便不再给予药,言弟的病情岂不是又不能根治?”
此番红菊已经深思,总不至于和他说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着面前急得无措的李孝竹,红菊心中摇头,亏得没真去做官,而后抬眼看着被大雪封着的道路道:“等天亮我们赶紧启程,跃过这条路,争取早日进入下个乡镇,若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有些银钱?就拿银钱去和她买药。”
李孝竹闻言定下心来,对红菊略施一礼道:“是孝竹心急了,多亏有姨娘提点。”说着却是咳了两声,面色涨红。
红菊见状道:“竹哥儿要多注意身子,万不可也给病倒了,不如去让郝娘子看下,拿点药吃。”
李孝竹掩唇挺直了身子摇头,“不,不用了,孝竹能挺得,姨娘莫要担心。”
平日里是没碰到郎中,今日既然遇到了又岂会让他挺着从而使得病情加重,于是红菊二话不说便走到了郝娘子面前同她说了李孝竹的症状。
拿到饼已给女儿吃的郝娘子倒也坦爽,直接取了药递给红菊说李孝竹的病情并不严重,吃上两副药只要多注意着身子就能完全医好。
红菊把药递给青梅后,就独自坐在篝火旁闭眼歇息,还有很多的路程要走,为了有足够的精力,为了活着,她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白天才有力气行得更远。
李孝竹看着红菊的举动,心中莫名情绪再次翻腾,而后别开视线遥看着京都方向,轻喃,“今夜初夕,初夕初夕,初未见夕。”
说罢那双眸子闪过晶莹竟是吃吃笑了起来,如若癫狂。
“初夕了。”抱着李孝言的刘张氏流下一行老泪,“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哦,让两位哥儿受这样的罪。”
忙着烧柴煎药的青梅与得发也是擦了擦眼睛,各有情绪,作为大户家的奴仆往年里虽然说不上什么大酒大肉,但温饱从来就不是问题的,哪能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红菊闻言睁开了双眼,看着李孝竹癫狂的模样心中微叹,初夕,初夕,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初夕,没想到竟是在这荒野且不能温饱的情况下度过的。
脸上落下冰凉,伸手摸去,却又见雪花,前世红菊是极爱雪的,爱那晶莹的白,爱那纯美的景致,但今生,红菊却是着实恨死了这雪。